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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沈傲城重新埋好,他坐在墳頭上怔怔的發呆,始終還是感覺眼下這一切都虛妄荒誕‐‐沈傲城死了,可是沈傲城怎麼會死了呢?他今天早上不是還和自己有說有笑?顧雲章出神許久,後來忽然打了個冷戰,跳下墳堆拎起鐵鍬,把墳又刨開了。他總覺得沈傲城不會死,誰都可以死,包括自己,唯獨沈傲城不能死。沈傲城是那樣溫和慈悲的一個人,菩薩佛爺似的,不該死啊!顧雲章把那墳挖了又埋,埋了又挖,魔怔了一般。小兵們遠遠看著,沒人敢上來管,後來還是海長山過來攔住了他:&ldo;軍座,別這樣,人都講個入土為安,你就讓二叔安安穩穩的睡吧。&rdo;顧雲章正跪在墳前用手扒那墳頭,聽了這話就仰起臉,含著兩泡眼淚望向海長山。海長山的眼睛也是紅的,趙興武死了,他心裡也是一樣的不好受。他是在十四歲那年上山入夥時認識趙興武的,認識了就開始欺負對方,現在兩人都四十多歲了,他沒想到趙興武會走到自己前頭。低頭看著顧雲章那滿布淚痕的蒼白麵孔,海長山嘆了口氣,低聲說道:&ldo;軍座,咱們這種人,就是這個命,那都是遲早的事情。&rdo;說到這裡他也忍不住眼淚了,猛然轉身扭頭就走,同時帶著哭腔留下一句:&ldo;都是遲早的事情……咱得看得開啊……&rdo;傍晚時分,新一輪的進攻開始了。顧軍殘部力不能支,潰敗到了不堪的地步。而顧雲章見勢不妙,就和海長山事先通好了氣。入夜之後他在前方指揮部隊頑抗,海長山則在後方選出百十來名最可靠健壯的青年士兵,全體改為便衣手槍,又將倉庫中貯藏著的些許黃金也盡數運出來搬上了幾輛軍用卡車。這些青年身纏子彈帶,靜悄悄的蹲在卡車後鬥中,知道自己這是有活路了。午夜時分,平頂山的顧軍防線瀕臨崩潰,而顧雲章在夜色之中偷偷撤離前線,在和海長山會和後就跳上卡車,一路向河北逃去。現在北方四處皆是戰火蔓延,那仗都要打亂套了。顧雲章這一支小小精銳在駛出遼寧後,因見平津一帶也是個朝不保夕的情形,就放棄了尋求支援的想法,準備一路向南,先突出這一片戰火再說。為了掩人耳目,他們丟掉了卡車,並且操起當年舊業,一路殺掠著狂奔而逃。在顧雲章一部煙消雲散之際,居於承德的葛嘯東也落花流水的跑去了北平。葛嘯東打了一輩子仗,一輩子沒服過輸,可是現在他再沒有那股子精氣神了。看到眼前這副一敗塗地的慘狀,他心中只有四個字‐‐&ldo;氣數已盡&rdo;。相形之下,上半年他那雙親的相繼去世,倒是算不得什麼大事情了。葛嘯東在北平城內六神無主的熬過了一九四九年元旦。他沒有再等到任何勝利的訊息,只迎接來了越來越多同類敗將們。等到了這年的一月末,南京派來的飛機到了。城內少校以上的軍官都被分批運走了,葛嘯東這樣高的身份,卻是一直留到了最後。後來白喜臣實在是等不得了,這天早上大著膽子闖進來為他強行收拾了行李,連求帶拽的把人扯出葛府,推上汽車直奔機場。葛嘯東知道這大概就是最後幾班飛機了,心事重重的坐在汽車內,他並沒有再反抗。登機時他站在舷梯上,彷彿是戀戀不捨一般,一步一回頭的向來路張望。白喜臣拎著箱子跟在後面,這時就仰著頭勸道:&ldo;軍座,別看啦,馬上就要到起飛時間了。&rdo;葛嘯東一言不發的彎腰鑽進機艙,心想顧雲章呢?他應該是有資格乘坐這趟飛機的,他怎麼還不露面?坐在位子上繫好安全帶,他扭頭向窗外望去,滿心想著的還是顧雲章。&ldo;不要死啊……&rdo;他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如是想到:&ldo;你要逃的快一點,不要死啊……&rdo;飛機在一段高速滑行後飛離地面,葛嘯東在一陣不適中皺起眉頭緊閉雙眼,一隻手就抬起來捂住了嘴。旁邊的白喜臣見狀,趕忙大聲問道:&ldo;軍座,您不舒服?&rdo;葛嘯東微微的搖了搖頭,在扶搖直上九萬里的巨響中,那四個字在他那腦海中迴盪的異常清晰:&ldo;不要死啊……&rdo;這架飛機在南京降落加了一次油,然後繼續起飛,把機上眾軍官們送去了臺灣。在這一場短暫旅途中,葛嘯東從舷窗中向下俯瞰了南國大地,一言不發,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