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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司令是一個洋派人物,在家中不合時宜的亂修洋樓,終於親手造出了一座亂七八糟的迷宮。盛國綱帶著他那個拎禮物的張副官,隨著小園丁忽而繞過一座假山,忽而穿過一重院門,七扭八歪的行走許久,最後終於進入了一處小小院落。這院落四四方方的,內有迴廊,廊柱上攀爬著絲絲縷縷的枯黃花蔓,院內正中植了一大叢半死芭蕉,角落處還立著一架白色的鞦韆。小園丁將客人引至院內一扇門前,側身閃到一旁拉開房門,又掀起簾子,口中低低的說了一個&ldo;請&rdo;字;而盛國綱下意識的一扯後衣襟,就覺著自己一顆心怦怦狂跳,也不像是要拜客,倒彷彿是要跳崖一般,慌的很沒來由!房內迎面撲出一股子熱氣,盛國綱硬著頭皮邁步走入,只見前方沙發上坐著一位長袍裝扮的青年,長袍是玉白色的,人也是玉白色的!盛國綱有點恍惚,因為虞幼棠這人看起來很不真實。他從未見過一位男子可以白嫩到這個地步,盯著對方那張端莊清俊的面孔,他忽然就有些自慚形穢起來,幾乎懷疑自己所帶進的疾風會刮傷對方裸露在外的手臉。&ldo;虞先生……&rdo;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異常輕快的響起來,帶著一點神經質的熱情:&ldo;真是抱歉得很,我這樣貿然的就前來打擾了。鄙人名叫盛國綱,先前曾是虞司令的部下,不知道他老人家有沒有在你面前提起過我……&rdo;話說到這裡,他忽然發現虞幼棠已經拄著一根手杖費力站了起來,並且向自己伸出了一隻手:&ldo;盛先生,久仰,不要客氣。&rdo;盛國綱的聲音戛然而止,彷彿被人攥住了脖子似的。輕輕握了一下對方的右手,他覺著自己是捏到了一塊溫軟的豆腐‐‐一握即放,他半分力氣也沒敢用。虞幼棠微笑著自行坐回原位,又指著對面沙發一點頭:&ldo;盛先生,你坐。&rdo;盛國綱嚥了口唾沫,知道自己這是要丟人了,然而行為已然失控。大步走到沙發前一屁股坐下來,他聽見自己壓的沙發&ldo;吱嘎&rdo;一聲。虞幼棠向後仰靠過去,一名僕人從暗處走出來,將一條毛絨絨的小毯子搭在了他的腿上。神情溫和的望向盛國綱,他那一雙眼睛是明亮的黑曜石,發射出善良誠懇的光芒:&ldo;盛先生,請喝點熱茶,外面是不是冷得很?&rdo;盛國綱迎著他的目光,並沒有感受到絲毫友愛,只是緊張,一顆心狂跳不止:&ldo;還好,冷倒是不冷……&rdo;他忽然意識到虞幼棠是個病鬼,便又立刻補充了一句:&ldo;虞先生身體虛弱,大概是比較畏寒吧?&rdo;虞幼棠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意隱隱加深了‐‐他那相貌和虞嘉棠很像,不過是個雙眼皮,五官也更秀氣了幾分;因為面板一色雪白,半絲血氣都沒有,所以他瞧著太像一幅畫,是宣紙上一筆一筆描出的飄渺形象。&ldo;我怕冷。&rdo;他的聲音類似虞光廷,清朗而動聽:&ldo;所以常替旁人害冷。&rdo;盛國綱清了清喉嚨,下意識的微微向前探了身,將胳膊肘支在了膝蓋上:&ldo;我真的不冷,我……我這次算是負荊請罪而來的,虞先生,貴廠在塘沽碼頭有一船坯布,那個……&rdo;虞幼棠沒等這話說完,就前傾身體伸出手去,將一杯熱茶輕輕推到了他面前:&ldo;那件事我知道,金光耀這人脾氣太大,想必是衝撞了盛先生,我前幾天發信也勸解了他幾句‐‐我說我們和盛師長之間又沒有什麼過節,人家怎麼會是故意挑釁呢?現在坯布已經進了廠,你就不要不依不饒了。&rdo;然後他對著盛國綱淡淡一笑:&ldo;盛先生,你不要和金光耀一般見識,他那個人比較衝動,連他叔叔都拿他沒辦法。&rdo;這番話一出,盛國綱登時就沒了語言‐‐這虞幼棠語氣柔和,娓娓道來,句句都是自責,可話裡話外彷彿又都藏著針。盛國綱本就處在下風,如今更是有了一敗塗地的趨勢。抬頭望向虞幼棠,他非常窘迫的笑了笑:&ldo;大少爺,你這樣通情達理,我越發是無地自容了。&rdo;他笑,虞幼棠看著他,也是笑。盛國綱雖然笑得心虛,可那是真在笑;虞幼棠笑的很有風度,卻是一臉夢遊神情,眼神先前本是亮著的,如今不知怎的,竟是忽然渙散開來,淌成了滿臉的星光。緩緩的向後仰過去,他笑微微的閉上了眼睛,不再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