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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終究還是沒下手，因為他發現，玉恆被自己打哭了。氣喘吁吁的坐到一旁，他用耳語般的音量繼續大罵：&ldo;混蛋種子，你還有臉哭？&rdo;玉恆真流了淚：&ldo;你打到我骨頭縫了。&rdo;&ldo;打得還輕！你這個逆子，我白養你了！&rdo;&ldo;去重慶有什麼不好的？有我在，我養活你，又不會讓你吃苦。你在天津就了不起了？你不知道像你這樣的人，別人背地裡都叫你漢奸嗎？&rdo;&ldo;好啊，你吃我的喝我的，背地裡說我是漢奸！&rdo;&ldo;不是我說的！是別人！&rdo;&ldo;別人還會有誰？無非是你那群狐朋狗友！我養你到這麼大，你竟和你的朋友們在背後罵我！&rdo;&ldo;你還講不講理啊？我沒說你壞話，是別人！&rdo;&ldo;畜生，你還敢嘴硬！&rdo;話音落下，玉恆又被何養健捶了一頓。 海上（二）何養健將玉恆暴打了一頓，玉恆咬著小床上的枕頭一角，忍痛含淚不敢出聲，也不敢還手‐‐不是敬老，是他知道自己絕非叔叔的對手，還手也是白費力氣。何養健這一頓好捶，擂鼓一般，敲得他那後背咚咚直響，幸而客輪忽然遇了風浪，很激烈的起伏顛簸起來，何養健踉踉蹌蹌的站不穩，這才不得已的收了手，頹然的倒在了另一張小床上。玉恆閉目屏息，忍了好一陣子。才把周身的痛意熬過了勁兒。齜牙咧嘴的坐起身，他就覺著這輪船依舊是搖晃得厲害，人在船內，倒像是進了搖籃一般，還怪有意思的。看著舷窗外的天光，似乎也要慢慢的天亮，他生平第一次坐大輪船出海，所以此刻按捺不住好奇心，又見他叔叔躺在床上，似乎已被搖晃得動彈不得，便湊到窗前，津津有味的向外看了一陣風景。然後約摸著何養健沒有力氣再打人了。他試試探探的起身走過去，彎腰給他脫了皮鞋，把他那兩條沉重的長腿搬到了床上，又說道：&ldo;叔叔，你睡一會兒吧，餓了就告訴我，這船上有東西吃。&rdo;何養健呻吟了一聲，不言語了。接下來這一天，輪船也不知道是駛到了哪裡去，總不見靠岸，彷彿一直沒有前進，只在海浪之中上下蹦跳。玉恆一點事兒也沒有，但是看見許多乘客都暈船暈了個苦不堪言。何養健也不例外，這一天一口飯菜也吃不下，只能勉強喝幾口水，仰面朝天的躺在小床上，他像個上了岸的海螃蟹似的，腿子伸了老長，嘴裡直吐白沫子。玉恆也顧不得周身的疼痛了，坐到他那小床上，讓他欠身枕著自己的大腿睡覺，又隔三差五的給他喂點水喝。何養健到了此時，無可奈何，哼哼的對玉恆嘟囔：&ldo;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做事像抽瘋一樣，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完全不知道考慮後果……&rdo;玉恆低頭問他：&ldo;那你把我養到這麼大，以後見不著我了。你不想我啊？&rdo;&ldo;你如同我的親兒子一樣，你不在我身邊，我自然是要惦念你的。但人生在世，怎能如此任性……&rdo;&ldo;叔叔，你先別忙著批評我，你自己想想，假如你和我去了重慶，你又能有多大的損失？&rdo;&ldo;我在天津苦心經營十幾年，好不容易……&rdo;&ldo;我知道你在天津有錢。有身份，有地位，可是我也沒見你因為這個，活得有多得意威風。&rdo;&ldo;唉，你懂什麼，人活一輩子，無非為的就是這些。你年紀小，你還是太理想化了啊……&rdo;&ldo;你不是總對我說，做人要有理想、有志氣嗎？&rdo;何養健昏昏沉沉的嘆息：&ldo;你‐‐我讓你有理想，可也不是讓你這樣為所欲為，你哪裡知道這裡面的利害干係？本來，我作為一箇中國人，在日本人的商社裡坐到這麼高的位置，就已經是很不容易，吉田家族一直有人對此不滿。如今值此非常時刻，我一言不發的忽然失蹤了，不要說吉田家族，和吉田家族關係很深的日本軍方，怕是都要對我起疑心，我‐‐&rdo;他未說完，玉恆忽然開了口：&ldo;沒了吉田家那幫人，你還活不了了？你跟我走，我養活你，咱倆過日子！&rdo;何養健聽了玉恆這番豪氣干雲的高論，終於連嘆息都嘆不動了：&ldo;我跟你過？我有太太有兒子，我……&rdo;玉恆始終不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ldo;你可別提你那位太太了，不是我說她壞話啊，你太太可沒少給你戴綠帽子，我親眼見過她和別的男人挎著膀子走，見過好幾次。她讓你當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