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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紹章繞著那張雙人床走了一圈，目光掃過那並排擺著的一對枕頭。伸手捏了捏攤在床上的棉被，他淡淡的問道：&ldo;在睡覺？&rdo;杜寶蔭做了個深呼吸，極力的要讓自己平靜下來：&ldo;睡了一天，剛才醒了。&rdo;杜紹章停下腳步，再一次狠盯了那兩隻枕頭，隨即抬起頭望向杜寶蔭，神情意味深長。杜寶蔭依靠著門框站住，心裡明白杜紹章的意思，臉上就一陣一陣的泛了紅。這時杜紹章又問：&ldo;戴其樂呢？&rdo;杜寶蔭低下頭，像被人捉姦在床了似的囁嚅著答道：&ldo;他今天出城了。&rdo;杜紹章看了杜寶蔭那種唯唯諾諾的老實模樣，忽然心裡一陣柔軟。&ldo;上午我在大街上，看到大學生們在開演講會，一個個也都是二十來歲的年紀，和你差不多大。你雖然笨，但是如果當年肯多下一點苦功，現在應該也能讀到大學了。&rdo;他坐到床邊，慢條斯理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說道。這話來的沒頭沒腦，堪稱是一句很緩和的批評。他隨即又問道：&ldo;想不想再讀書了？&rdo;杜寶蔭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ldo;九哥，我不行的。&rdo;杜紹章嘆了口氣：&ldo;你要是現在肯上進，那去香港進大學，也還不算晚。&rdo;杜寶蔭聽到這裡，就知道杜紹章是好意了。他很慚愧的垂下頭，微笑著答道：&ldo;多謝九哥，可我真的是……&rdo;杜紹章橫了他一眼：&ldo;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自己沒有本事，只想攀附別人，坐享其成。你要是個丫頭，我也不說什麼，反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總不會輕易被人拋棄；可你是個男人，不思進取，只和戴其樂那種人在一起廝混，等將來他厭倦了你，我看你有何退路！&rdo;杜寶蔭聽了這一番話，覺得有些新奇，有些可怕，又有些委屈‐‐他沒想去&ldo;攀附別人、坐享其成&rdo;，從來就沒有過這種念頭。但是他也不辯解，只是低著頭笑。杜紹章抽了抽鼻子，改換了話題：&ldo;你這屋子真冷！&rdo;杜寶蔭愣了一下，隨即跑到床前從被窩裡摸出熱水袋，而後轉身出門，在外間的公用水池裡倒掉了袋中溫水。他重新灌了熱水進去，然後把塞子擰好了，雙手遞給杜紹章。杜紹章接過了熱水袋，又順勢握住了他的手。杜寶蔭的手也很涼。杜紹章讓杜寶蔭坐到自己的大腿上，把那個熱水袋塞到了他的懷裡去。杜寶蔭抱著熱水袋，又開始微笑‐‐不過沒有不安，因為知道最壞的結果，也無非是被九哥扒光了幹一次。&ldo;就那麼喜歡戴其樂？&rdo;杜紹章問他。他不假思索的點頭：&ldo;嗯。&rdo;&ldo;他哪裡好？&rdo;杜寶蔭衣衫不整，裡面貼身的襯衫是亂糟糟的，外面套著的一件花格子呢外套也是亂糟糟的，褲子彷彿是纏在腿上，鞋帶也沒有系。杜紹章的問題讓他歪過腦袋，先和熱水袋貼了貼臉，然後才羞赧的一笑：&ldo;他對我很好。&rdo;&ldo;我對你不好？&rdo;&ldo;你也好。&rdo;&ldo;那你怎麼……&rdo;杜紹章說了半截話，餘音嫋嫋。杜寶蔭想了想，遲疑著說道：&ldo;九哥，你像爸爸。&rdo;杜紹章大吃一驚：&ldo;啊？&rdo;杜寶蔭繼續把話說完：&ldo;你厲害，我有點兒怕你。&rdo;說完這話，他大概是感覺自己有些失禮了，特地轉過臉去向杜紹章微笑。杜紹章怔怔的看著杜寶蔭，沒想到自己暴躁了幾次，居然還暴躁成六叔了！&ldo;我當然不會像戴其樂那樣油腔滑調！&rdo;他忽然生起氣來：&ldo;你完全不懂得我的苦心，忘恩負義的東西！愚蠢！&rdo;杜寶蔭把熱水袋貼到胸前，低下頭不出聲了。杜紹章氣哼哼的坐在床上，突然抬手把杜寶蔭的腦袋往自己這邊按下。杜寶蔭絲毫不反抗，順著力道就側身枕到他的肩膀上。杜紹章垂下眼簾，就見他戀戀不捨的抱著熱水袋，還把眼睛閉上了。杜紹章繼續懷柔，要帶杜寶蔭出去吃西餐，可是杜寶蔭不想離家太遠，寧願到樓下去吃餛飩麵。杜紹章聽聞此言，想揍他一頓，後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揍。杜紹章請杜寶蔭吃了餛飩麵，並且給他賣了許多廣柑。回到樓上又坐了片刻，他也無話可說，不過像只笑面虎一樣，臉上的神情很不穩定，介於發笑和發怒之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