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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答道:&ldo;乾爹和你一樣,也有好些日子沒回家了。&rdo;大少爺壓低聲音說道:&ldo;聽說他在天津又安了一份兒家。在租界裡,是小洋樓。&rdo;小鹿對於程廷禮的小公館毫無興趣,單是津津有味的大嚼。而大少爺把切好的牛排往他面前一推,又問:&ldo;我這麼長時間沒回家,你想沒想我?&rdo;小鹿不假思索的點了頭:&ldo;想。&rdo;大少爺又問:&ldo;真想假想?&rdo;小鹿用叉子往嘴裡紮了一塊牛肉:&ldo;真想。&rdo;然後他鼓著腮幫子抬起了頭,含含糊糊的又道:&ldo;晚上你回家嗎?回家的話我吹口琴給你聽。&rdo;大少爺對於口琴也是毫無興趣,只是詫異家裡沒了自己,小鹿居然也活得挺好,還學會了吹口琴。現在他們已經沒了共同的語言,等再大一大,是不是就要分道揚鑣、各走各路了?這天晚上,大少爺果然回了家,小鹿也果然給他吹了口琴。盛夏夜裡,即便窗扇大開,屋子裡也還是悶。在幾盤蚊子香的掩護下,大少爺穿著短衫短褲,坐在正房門口的石頭臺階上。小鹿更怕熱,光著膀子只套了一條小褲衩。在大少爺腳邊蹲成小小一團。夜是晴朗的夜,漆黑天幕上滿是銀星星,一彎新月斜斜的掛在天邊,是清冷的白色。幾隻小蝙蝠掠過屋簷,無聲無息的飛成無影無蹤,院子角落的花盆裡有蛐蛐叫,叫得中氣十足,甚至蓋過了小鹿的口琴聲音。小鹿氣息不足,把口琴吹得顫巍巍,然而調子很準。沉重的睫毛隨著曲調變化一顫一顫,他吹得很認真,光滑的小肩膀和細胳膊收緊了,細膩面板反射了銀色的光。一曲吹完,小鹿抬起頭看大少爺:&ldo;好不好?還行吧?&rdo;大少爺凝視著他:&ldo;一般。&rdo;小鹿用手擦了擦口琴,倒是敗不餒:&ldo;我再練練,這個曲子我還不熟呢。&rdo;大少爺收回目光,看一隻蚊子在蚊香菸霧裡搖搖晃晃。這一刻,他忽然感覺自己特別喜歡小鹿,喜歡的不得了,可小鹿還是個小孩,哪有喜歡小孩的呢?忽然間,他問小鹿:&ldo;你說,我以後不會像爸一樣吧?&rdo;小鹿又吹了一聲口琴,然後問道:&ldo;什麼像乾爹一樣?當大官?做將軍?&rdo;大少爺一搖頭:&ldo;不是,我是說我以後會不會像爹一樣,不喜歡女的,專門養小子玩兒?&rdo;這話讓小鹿聽,小鹿就聽不大懂了。而大少爺抬頭看著他的眼睛,繼續說道:&ldo;要是我長大之後真隨了爸,那你就跟我好吧,咱倆當兩口子,在一起總也不分開,過一輩子,行不行?&rdo;小鹿想了想,因為這些年自己一直只有大少爺一個親人,所以感覺對方這提議很不成問題。&ldo;行呀!&rdo;他有些摸不清頭腦:&ldo;咱倆不是一直在一起嗎?再說是你不回家,又不是我不回家,不在一起也不怪我。&rdo;大少爺聽聞此言,忽然有些洩氣:&ldo;你什麼都不懂,別說話了,也別吹了。就因為聽你吹口琴,我讓蚊子咬了一腳背的大包!&rdo;他說完這話就起了身,小鹿見他要回房,便顛顛的跟上了他:&ldo;那我給你撓撓!&rdo;小鹿給大少爺撓腳丫子,撓著撓著就蜷在床尾睡著了。大少爺枕著雙臂往窗外望,他正在長大,而且不知道自己將會長成什麼樣子。小鹿像學校唱詩班的歌聲,聽不到也不想聽,一旦聽到了,卻又邁不動步,因為那歌聲潔淨曼妙,像是連著天堂,人生在世,誰不想要個好呢?可是一旦離了小鹿,他就又變了個新人。想到自己這兩年的所作所為,他忽然感覺自己十分汙穢,非跳到大江大湖裡才能滌盪乾淨了。坐起身把小鹿抱到自己身邊,大少爺扯過一床毛巾被,蓋住了兩個人。重新端端正正的躺下來,他在這個夜裡,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明天還要起個早,去看看娘。一夜過後,天光大亮。小鹿照例是上學去了,大少爺睡了個懶覺。睡醒之後故態重萌,他也沒有去向程太太問安,去賬房硬要了一筆款子帶在身上,他又跑出去了。十四歲這一年,小鹿以著很漂亮的成績從高小畢了業,升到比利時中學去了。比利時中學本來也是一所教會學校,但是宗教色彩並不算濃。進入學校的第一天,他便引了許多大學生來看新鮮。小鹿有點糊塗,不知道他們圍觀自己,是因為自己長得美還是長得醜,要說美,似乎不大可能,因為大少爺一直說他是越來越醜;要說醜,卻也不該醜到要轟動全校的程度。幸而他在小學校裡因為成績優異,也是出慣風頭的了,所以神情舉止很是平靜,是個冷淡驕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