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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文保驚訝的扭頭看了他,隨即很和氣的答道:&ldo;有吃有住,還有十個銅子兒的剃頭錢。&rdo;程廷禮又問:&ldo;認識字嗎?&rdo;鹿文保點了點頭:&ldo;讀過三年書。&rdo;程廷禮盯著他的眼睛說話:&ldo;瞧你也挺伶俐的,怎麼不接著讀呢?&rdo;鹿文保的聲音低了低,然而依舊是和顏悅色的:&ldo;小人的父親欠了賭帳,一宿的工夫,房子地全沒了,所以……&rdo;說到這裡,鹿文保打住了,也沒看程廷禮,只對著藥笸籮一笑,那笑容是沉靜而又悲哀的,不是個大小夥子該有的笑。程廷禮站在他身邊,也低了頭。如此沉默了片刻之後,他忽然一咬牙,開口說道:&ldo;我那營里正招兵呢,你這識文斷字的,到了那兒肯定虧待不了你!要不然你跟我走?我不把你往營裡放,你就留在我身邊,跟著老人兒學習學習,等學得差不多了,我給你個師爺的差事,不比你在這兒當夥計強?&rdo;話音落下,他很不自然的清了清喉嚨,並且臉紅脖子粗:&ldo;我看你長得特別像我一個兄弟,我和我那兄弟交情好,所以你沾了他的光,我樂意提拔提拔你!你的意思呢?&rdo;鹿文保望著程廷禮,沒言語。程廷禮等了片刻,聽他始終不說話,不由得惴惴不安的也抬了頭,結果只見鹿文保對自己眨了眨大眼睛,隨即愣頭愣腦的出了聲:&ldo;程大人,真的啊?&rdo;程廷禮發現傻小子樣的鹿文保也還是那麼可愛。一顆心跳亂了,手心裡也出汗了,他對著鹿文保狠狠一拍胸膛,像要昭告天下似的提高了嗓門:&ldo;我堂堂一名千戶大人,能騙你嗎?!真是,給句準話,跟不跟我走?要走現在就走!我營裡一堆的事務呢,沒工夫在這兒跟你蘑菇!&rdo;話音落下,他從腰間解下個繡花荷包,荷包裡裝著兩隻小金錁子,他也來不及往外取,直接連荷包帶金錁子一起往鋪子裡一扔,然後一把抓住鹿文保的腕子,他像頭牛似的頂開前方的空氣,同時頭也不回的喊道:&ldo;掌櫃的,拿錢另僱個人吧!你這夥計跟我當兵去了!&rdo;光緒年間(二)光緒三十四年秋,京郊某縣。程廷禮新從京城回了來,一露面就有上上下下的兄弟向他道喜,不為別的,為他新得了個大胖兒子。程廷禮平日難得回京,偶爾回去一趟,只有兩件差事,一是在他家老太太跟前儘儘孝逗逗趣,二是在他那少奶奶身上打種‐‐不過這也是十個月前的格式,自從少奶奶有了身孕,他像大功告成了似的,再沒進過少奶奶的屋。他不進,他那位少奶奶也不戀他想他,兩口子相敬如冰,自從肚裡有了孩子,兩口子全像是鬆了口氣,因為不情不願而又裝成你情我願的模樣脫衣服上床時,那種滋味,真比獨守空房更讓人難受。程廷禮難受,程少奶奶也難受,只不過雙方都是體面人,都不肯挑明瞭說。程廷禮上個月回家看兒子,沒看出兒子的醜俊來,也並沒感覺自己是當了爹。像對待一個新鮮玩意兒似的,他也抱著兒子來回走了幾圈,幾圈過後他被兒子尿了一身,心裡直犯惡心,從此就再不抱了。眼看老太太很歡喜,兒子也很結實,兒子他娘也還是老樣子,他放了心,輕鬆愉快的啟程又回了營。他回他這位於縣城中的小宅院時,並沒有大聲張,以至於鹿文保冷不丁的見他進了門,幾乎嚇了一跳:&ldo;喲,大人,您這麼快就回來了?&rdo;程廷禮笑吟吟的揹著手看他,不肯說自己是為了他才急三火四的早歸。鹿文保到他身邊也有小一年了,當初他說得挺好,又要給人找師父又要給人派差使,可等見鹿文保真到自己身邊、真是跑不了了,他立刻改變口風,把對方貶得文也不成武也不就,想當師爺至少得等下輩子;鹿文保是個軟和性子,本來也覺得自己是個沒本事的,聽了程大人的話,他也不羞不惱,反倒是深以為然。而程廷禮話鋒一轉,做出一副大慈大悲的嘴臉,說是願意收他做個護兵隨從,也不勞他舞刀弄棒,只要他給自己做些雜事就足矣。鹿文保聽了這話,還是感覺挺有理,因為他在藥鋪裡就是個幹零碎活計的小徒弟,而他所圖的也無非是餬口而已,程大人給他飯吃,每個月還給他一點散碎銀子,和藥鋪內的學徒生活相比,他感覺這就是一步登天、很應該知足了。程廷禮怎麼說怎麼有理,鹿文保又是從來不鬧意見,所以兩個人相處得倒是很融洽。程廷禮別有用心,總想找機會讓他開開竅,和自己湊做一對鴛鴦;然而鹿文保愣頭愣腦的眨巴著大眼睛,是真不懂他話裡話外的那些暗示和敲打。這讓他簡直一陣一陣的發急,可又不敢妄動,因為實在是怕自己太露原形,會把鹿文保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