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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頭在凌雲志的臉上親了一下，小海棠知道家裡現在坐吃山空，前途其實很渺茫。可她滿懷勇氣，只因為身邊有個凌雲志。多少年了，沒人愛沒人疼，她不怕苦不怕累，只要身邊有個心裡的人，一路陪著她。凌雲志看著小海棠的黑眼睛，一顆心變得很軟，在胸腔裡飄飄地盪漾。原來倒是沒有這麼愛她，大概是因為患難見真情，他沒想到小海棠會對自己情深似海。他忽然羞愧起來，紅著臉微笑：&ldo;唉，我對不起你。&rdo;小海棠知道他的意思：&ldo;這有什麼？逃難過來的夫妻多得很，難道全是男人對不起女人？&rdo;凌雲志抬手輕輕撫摸了她的頭髮，頭髮又黑又厚：&ldo;你年紀小，不該受這個罪。&rdo;有了他這句好話，小海棠低下了頭，一顆心歡喜得開成了蓮花。凌雲志能有這個心思，她死都不虧了。&ldo;都十八了，小什麼小。&rdo;她咕噥著說話，&ldo;你當我總是十六歲？&rdo;凌雲志探頭輕輕吻了她的頭髮：&ldo;年後我會出去尋找工作，事已至此，我是一定要振作起來的。&rdo;小海棠聽了這話，心裡不是很信。從北至南這一路逃難過來，她可是見夠了凌雲志的本事‐‐嬌氣，懦弱，不添亂就是好的。小海棠對於前途並沒有主意和計劃，只想先過完這個年。關孟綱在正月十五那天又來了一次，提著點心糖果，宛如一尊笑嘻嘻的瘟神，似乎專門是來惹人厭煩的。這回凌雲志沒理他，小海棠也不理他。可是一味的不理睬也不奏效，關孟綱沒家，在哪裡都坐得住，可恨得簡直無法言喻。小海棠又怕他非禮自己，又怕他毆打凌雲志。想要喊人報警，又怕他信口開河胡說八道。頗為惆悵地吃了一頓晚飯，她忽然變了念頭，心想這叫什麼世事，好人倒被壞人給嚇住了。關孟綱不能賴在凌家過夜，吃過飯後就心滿意足地離去了。小海棠掩上房門，口中嘀嘀咕咕地罵了幾句，又對凌雲志抱怨道：&ldo;這叫什麼東西，還盯上我們了！&rdo;凌雲志沒什麼可說的，只道：&ldo;明天我就出門去找工作。如果手頭能夠寬裕一些，我們也可以換個地方住，讓他找不到。&rdo;凌雲志說到做到，翌日清晨，他吃了一些關孟綱帶來的點心，然後果然穿戴整齊地出了門。小海棠本想跟著他走，可是一轉念，又覺得不對‐‐丈夫尋找工作，身邊跟著太太算什麼？凌雲志怯生生地出了門，中午沒回來，下午四五點鐘才到了家，神情悻悻的，告訴小海棠：&ldo;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機關是一概不要人的，買賣鋪子裡又是隻招夥計。&rdo;小海棠打發他吃了晚飯，又端來一盆熱水給他洗腳。凌雲志乖乖地坐在床邊，兩隻手鬆鬆地握成拳頭放在大腿上，像個最乖的小男學生，只是垂頭喪氣。第二天，他又出門去了，下午依舊是無功而返，因為皮鞋穿著不大合適，所以還磨破了腳趾頭。小海棠去向房東太太要了一點白藥，給他塗在傷處，他穿著一身衛生衣褲，赤腳坐在床上，低下頭一聲不吭。小海棠彎下腰湊近了一瞧，發現他正蹙了眉頭撅嘴。小海棠心裡有數，自知近來不會餓肚皮，所以不是很犯愁。摟住凌雲志左右 搖晃了幾下，她心裡愛他愛得要命，恨不能狠狠咬他一口，忽然又想起素心、曼麗和怡萍‐‐生活中沒了這三根眼中釘，感覺真是妙極了。&ldo;晚上想吃點什麼？&rdo;她哄著凌雲志，&ldo;熱湯麵好不好？&rdo;凌雲志掙開她的手臂，向後一仰躺下去，又翻身滾到了床裡：&ldo;不餓。&rdo;小海棠看他耍起了少爺脾氣，也不惱火，抱著手臂站在床邊：&ldo;不吃可不成，當心夜裡餓得睡不著覺。要不然我給你煮點稀粥？&rdo;凌雲志不耐煩地一蹬腿：&ldo;你少管我！&rdo;小海棠轉身向外間走去：&ldo;這男子漢大丈夫，真是給臉不要臉！&rdo;臥室的小洋爐子已經挪到了外間，小海棠自顧自地煮了一鍋熱湯麵。慢慢地盛了一碗端到臥室梳妝檯上，她走到床邊俯下身去，對著凌雲志的屁股拍了一巴掌：&ldo;起來吃麵！&rdo;凌雲志坐起來，沒說話，訕訕地伸腿下床坐到梳妝檯前，默默地把一碗麵吃了個精光。如此過了一夜，翌日清晨，凌雲志默然出門，又尋覓生路去了。小海棠在家裡洗衣裳，洗得很賣力氣，汗水順著額角鬢髮往下淌。凌雲志愛乾淨，換衣裳換得很勤，小海棠總想讓他周身舒服一點，所以寧願把那幾件衣服翻來覆去地天天洗。正是嚓嚓地大揉大搓之時，窗外忽然&ldo;嗚&rdo;地起了一聲大響，尖銳刺耳，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