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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好幾個月,沒有活下來。”在鍋中架上蒸架,再把裝著排骨的碗擺好時,我想到了那個孩子。“是個男孩。”他的模樣慢慢在腦海中清晰起來,我忍不住抬手,無意識地在半空中比劃了一下,“他出來的時候……還只有那麼小呢。”我想起那些人將他抱出來的樣子。當時我的手腳都被綁住,我意識不清,卻能在模糊的視野裡看見他。我的孩子。雙手終究是在半空中撲了個空。垂下手來,我盯著鍋裡的排骨,忽然感到茫然。“我都沒來得及抱抱他。”我說。“對不起,魏小姐。”陶葉娜的聲音似乎瞬間就遠了,“我不該……”我懶於搭理她。她的存在和我有什麼關係?記憶中灰白的場景從排骨塊的縫隙裡滲出來,逐漸溢位蒸鍋,爬滿灶臺,吞沒了整間廚房。我彷彿又看到那個人的身影。他從那個人造器官中抱出我的孩子,粗魯地扯掉了他們所謂的人造臍帶。我聽到自己的尖叫聲,哭喊聲,還有求饒聲。可他還是抱著我的孩子,一步步走向那團亮得快要灼傷我眼球的火。他拽著孩子小小的胳膊,就好像在拆扯一個脫了線的木偶。我什麼都做不了。“我都沒來得及抱抱他,那個人就把他扯壞了。”我無意識地喃喃,“他把我的孩子扯壞了。他把我的孩子丟進火爐裡。”陶葉娜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山谷傳來,輕得幾乎可以忽略:“什麼?”火舌最終將那個小小的身影捲入腹中。我搖頭,耳邊好像還在迴響那個人虛弱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我救不了他。”我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發生,已然記不起當時的想法,“他才那麼小。”一隻手突然從我背後伸出來,捂住了我的嘴。周遭的灰白色觸電似的收回了魔爪,統統縮排排骨間漆黑的縫隙裡。我猛然回過了神。“出去。”秦森低啞的嗓音近在咫尺地響起,我才發覺他居然從書房來到了廚房,滾燙的身軀緊緊貼著我的後背,捂我嘴的力道卻適中,不至於讓我窒息。“秦先生……”陶葉娜的語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變得有些慌亂。“出去。”平靜而不容置疑地重複,秦森用另一隻手撫開我巴在鍋邊的手,“不要讓我說第三遍。”沉默兩秒,陶葉娜丟下一句“打擾了”,腳步匆忙地離開。我背對著他們,當然看不到她的背影。等玄關的方向傳來她關門的聲音,我勉強支著身體的腿便徹底軟下來,整個人脫了力一般控制不住地往下滑。秦森鬆開捂住我嘴的手,架起我的胳膊,直到確定我根本站不起來,才摟住我小心地坐下。雙腿好像失去了知覺,我靠著他,不斷搖頭。“我救不了他,秦森。”我問他,“你是不是怪我?”他的手臂繞過我的胳膊將我圈在懷裡,混亂中吻了吻我的頭髮:“放鬆。”我注意到他手裡拿著一支注射器,而他捋起我的袖管,一手按壓我左臂的靜脈,捏著注射器靠近,嘴中仍舊在不住地安撫,“放鬆。”那是平時他精神狀態極度不穩定時,我用來給他注射鎮定劑的注射器。理智告訴我要掙開他,但我眼睜睜地看著針頭挨近,竟失去了抗拒的念頭。“你怪我。”我伸出右手,緊緊攥住他的褲腳,“所以才不肯再要個孩子。”手上的動作一頓,秦森止住了安撫聲,片刻後才將針頭扎進我胳膊上的血管,一點一點將注射器裡的鎮定劑推入。陷入睡夢的前一秒,我還攥著他的褲腳不肯鬆開。其實我想問他,為什麼沒有找到我們。我從不認為他是個全能神,可在那個時候——在那段時間,每到絕望時我想到的都是他。我不斷告訴自己秦森會趕到。他會找到我們。他有那個能力。我相信他。但他沒有。那年颶風珊娜席捲紐約長島,全城因斷電而被黑夜吞噬。我在最為平靜的風暴眼,被黑暗中一雙陌生的手拖進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