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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古代的女子,個個臉上都有一種難以言述的寂寞的豔光——是的,豔,而寂寞。中國古代的神話和傳說,好像都有一種寂寞的況味,無論是男版的夸父逐日還是女版的嫦娥奔月,都一樣清冷絕寂,孤獨到天荒地老。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尚如此,何況淪落於滾滾紅塵中的凡人女子?不知是我敏感還是真的,念兒的形容,越來越接近我在鏡花水月中看到的女子。尤其當她舞蹈時,彷彿離真實的世界很遠,而飄揚於自己的天空,飄揚在一個超越了生死幽明的空間。她的眼睛望出去,總像是若有所思,看透了生死一樣,有種難以描述的震懾力。而且,當她扮演不同的主人公時,她便會具有不同的風采,宛如附體。照片洗出來,我獻寶一樣地拿給香如——畢竟,這是她“回來”的惟一目的,是她的“生存”理由。香如在打字,她的長髮束在腦後,白襯衫微微起皺,看起來有種家常的味道,讓人很難將她同一個死去的靈魂相提並論。看到那些照片,她並不顯得興奮,神情只有比以往更加茫然,深思地說:“魚玄機雖然風流,但也不該是這樣子的。她既然選擇了做道姑,即便不守清規,也多少會有些仙風道骨、與眾不同之處。她看見你把她拍成這樣,大概會不高興……”我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冒失了,聽香如說話,分明是把古代和現實混為一談。“封宇庭是誰?”香如放下照片,忽然問我:“這名字好熟。”我一驚,難道香如想起來了?封宇庭是經手她案子的警察,她如果想起封宇庭,不也就會想起整個事件的始末,想起柏如桐的背叛,甚至,想起她的跳樓?那麼……背上冷汗沁出,像有螞蟻在爬,我緊張地注視著香如的反應,緩緩地問:“什麼封宇庭?你聽誰提起的?”“念兒。她昨晚整個晚上都在說夢話,一直叫著封宇庭的名字。”原來如此。我鬆一口氣,故作輕鬆地笑道:“哦,你聽錯了。風雨亭是個地方,不是人名。那地方就在唸兒的老家,她是想家了。”“是這樣?”香如蹙著眉,彷彿不信,卻又說不出,仍是苦苦思索。我生怕她想起什麼,趕緊打岔:“難得我今天回來早,不如我們去花園裡走走吧。”荷花池這種地方,是最容易叫人感覺到季節的轉換的——正是林黛玉稱讚過的“留得殘荷聽雨聲”的情境,看著殘缺凋零的荷葉,才驚覺原來秋已經這樣深了。風從荷塘上吹過,會微微地泛起青蒼的霧氣。香如穿著白色的衣裳,飄飄欲仙,走在那片凋殘的清秋裡。在冷碧如霜間,她的一身白衣,迷離如雲。我隔著曲曲彎彎的欄杆看她,隔著一池荷水看她,隔著生與死、夢與醒看她,香如,她是這樣的美麗而遙遠,遙不可及。這時候我比任何時候都清楚地意識到她已經是死了的,那依戀徘徊的,只是她的鬼魂。這鬼魂隨時都會離我而去,到那時,我將再一次失去她,真真正正地失去她,連魂魄也不能留下。她停下來,手扶在欄杆上,微微俯下身子,只是一個背影,已經承載著不能言喻的哀傷與疼痛。我趕上幾步去扶住她,憂心地問:“香如,你怎麼樣?”香如看起來似乎比以往更加蒼白虛弱,她望著滿塘殘荷嘆息:“紅顏,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心裡又急又痛,迸出淚來:“為什麼要這麼說?我們會永永遠遠在一起的,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有很多的好日子要過。”她握住我的手,聲音悽楚輕柔:“紅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段日子以來,心裡總是很難過,說不出的難過。我有一種感覺,我的時間好像是偷來的,每一天都是僥倖。而現在,要結束的時候到了,我很快就會離開,將再也見不到你見不到念兒,可是,我又不捨得你們……”我心中大慟,抱住香如哭道:“你不要這樣說,我們不會分開,永遠不會分開的。香如,我那麼喜歡和你一起生活,你記得我們以前說過的話嗎?我們要彼此相愛,只因為這世界上有你有我而快樂、而存在……”“我們,要,彼此,相愛?”香如喃喃重複著,眼神裡充滿團團思慮。我忽然醒悟,當初說這番話時,是因為香如受到了報紙和柏如桐的雙重打擊,我為了安慰她才這樣說的。現在舊話重提,不是存心要提醒她那幕慘劇的始末嗎?不,不能讓她再追想下去,不能讓她想起那場噩夢。我胡亂地指著塘中荷葉,急急尋找話題:“香如,你看這荷花塘有多大,可惜我們搬來的晚,沒來得及趕上荷花開。明年夏天,我們就有荷花看了,那時滿塘開滿紅白荷花,一定很美。”說著,我不禁滿心愴惻。明年荷花開,唉,不知到了明年此時,香如在還是不在,我們可還有機會一起並肩看荷花嗎?但是香如全無懷疑,她微笑地看著橋下,果然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荷花上,輕輕說:“昔年哪吒剔骨還父,割肉報母,一縷孤魂悠悠盪盪,遁入深山。恩師太乙真人將他的魂魄裹在荷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