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乏真知灼見;還是在這兩年中,他在徐乾學的指導下,肆力經濟之學,熟讀《通鑑》,主持編纂了一部1792卷的儒學彙編《通志堂經解》,從此聲聞於世,名達朝廷,連康熙皇上也備加賞識。可以說,這因病誤考的兩年,是納蘭一生中最快樂的兩年。嬌妻,摯友,經史子集,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內容,他最理想的生活,最珍惜的一切。烏絲畫作回紋紙,賭書消得潑茶香,他的生命,了無遺憾。然而樂極生悲,兩年後,他參加殿試,得二甲七名,賜進士出身,授三等侍衛;次年夏,盧夫人暴卒。快樂,隨著盧氏之死與納蘭入值而結束,此後的日子一成不變,被公務和思念塞得滿滿的,不能喘息。擁花醉酒、鸞鳳和鳴的日子,一去不返了。沈菀深深嘆息。結識納蘭公子,正是在盧夫人亡故的第二年。她從來都沒有見過公子歡樂的模樣。他的笑容裡,永遠含著一抹隱不去的悲慼,就像月亮上的陰影。月缺而終可重圓,人死卻不能復生,想讓公子真正快樂起來,除非是盧夫人能夠活轉來吧?盧夫人真幸福,她死在最年輕、最美麗、最歡愛的日子裡,從此生命永恆於二十歲,再也不會蒼老,永遠沒有色衰愛弛、恩盡情絕的一日。在她生前,曾得到納蘭公子最初和最好的愛情;在她死後,又得到他那麼深沉強烈的思念。他為她寫了多少斷腸詞句,賺取了多少不相干人的眼淚和嘆息,如果他不死,大概還要繼續寫下去。那樣的愛情,是亂世裡的絕唱,難怪兩個人都一般薄命。“待結個他生知己,還怕兩人都命薄,再緣慳、剩月殘風裡。清淚盡,紙灰起。”沈菀彷彿聽到有人輕輕嘆息,轉過身來,便看見納蘭公子站在窗前,窗外的風鈴一下又一下細碎地響著,似有還無。她一點也不怕他,向他遙遙地伸出手,說:“我知道你是死了,你死了,倒肯來看我了麼?”他微笑著點頭,笑容裡有一種哀傷,很熟悉很親切的樣子。她仰望他,如望神明,心裡有說不出的悽苦,卻偏偏璨然地笑了。然後,夢便醒了,一枕的淚痕。月光穿窗而入,沈菀獨自擁著被子呆呆地回想,恨不得重新回到夢裡去。那夢雖然簡單,可是異樣真切,就好像發生在眼面前兒的事情一樣。她知道那是他,他終於看她來了。他聽見她要替他解開生死之謎,所以趕來謝她。她探身將藏夜合花的桃木匣子拿過來抱在懷裡,彷彿抱著她的夢。然後便聽見隔壁的門一扇一扇地推開,姐姐們喊丫頭倒水拿衣裳,老鴇在樓下罵人,做飯的婆姨捱了冤枉嗚嗚地哭起來,搖驚閨的打窗下走過,有姑娘推開窗子喊住那人買珠花……在這些熟悉的聲音裡,新的一天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