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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跳的快了,等那一眾家伎直身見禮,看清那家伎面容時,心臟幾乎要跳到嗓子眼。燕氏女!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燕弘亮的正妻出身高門,性情強勢,他畏懼妻子,不敢叫她知道自己養了外室,便將訊息瞞得死死的,也是因此,燕氏一族因謀反被誅時,只有外室所生的女兒得以逃脫。鐘意重生一世,料得先機,也曾吩咐人去找燕氏女,然而她卻如泥牛入海,不見蹤跡。大理寺再怎麼查,也不會往五姓七望這樣的門楣裡找,而誰又能想到,一個想要脫身、獲得自由的犯人,會將自己賣身為奴?真不愧是在京城攪弄風雨,偕同侯君集造反,葬送掉幾家公府的女人,這等心思,鐘意自愧不如。不過,她既賣身為奴,雖便於隱藏行蹤,卻也親手將自己的短處露給了別人。鐘意微微一笑,轉向五娘,道:“彈琵琶的家伎,技藝不俗,我倒有些喜歡。”“她的福氣。”五娘想也不想,便道:“一個女婢而已,居士既中意,宴後便帶走吧。”“不妥,”鐘意不單單是想帶走人,還要帶走燕氏女的身契,這當然不好宣之於口,便笑道:“這是鄭家僕婢,不問過晚庭,怎麼好擅自帶走?我去歲得了一副暖玉棋子,觸手生溫,他若願意,便同我換。”五娘不曾多想,搖頭失笑道:“居士真是實誠人,半分便宜都不佔。”言罷,便一擺手,示意僕從去尋鄭晚庭。她們三言兩語,便定了一人命運,其餘家伎卻不畏懼,皆是面露羨色。她們雖有華衣美飾,然而終究是主人家用來取樂的玩意兒,每逢貴客登門,便要作樂服侍,往來轉送更是常事。“奴婢賤人,律比畜產”,地位低微,在良賤不婚的鐵律之下,連妾都做不成,運道好些,被主人收用,便能風光幾日,運道差的,碰上強勢主母,提腳賣了,也沒人會說什麼。懷安居士名滿天下,又有仁心,跟了她,興許還能有個安穩的後半生,總比耗在府裡強的多。她們很羨慕這樣的福氣,除了燕氏女自己。她聽那二人說完,臉都白了,當初強忍著屈辱賣身入府,便是為了接觸權貴,有朝一日為燕氏一族復仇,倘若跟隨懷安居士到了道觀,豈非再無可能?她倒不覺得懷安居士認出了自己,只覺自己運道不好,遇上了這種事。“居士抬愛,奴婢禁受不起,汙濁之身,更不敢踏足道門清淨地,” 心中憤恨,面上卻不顯,燕氏女慶幸自己還有最後一道護身符,她跪下身,恭聲婉拒道:“鄭郎君最喜歡奴婢的琵琶,君子不奪人所好,還望居士體諒……”把鄭晚庭搬出來了啊。了不得,這麼快便討了主人喜歡。可鐘意一點也不慌,甚至於還笑了一下。因為她知道,無論是鄭晚庭,還是五娘,都不會拒絕她的。事實上,燕氏女這話說完,偌大前廳,便驟然靜寂下來。區區家伎,竟敢如此同客人討價還價?眾女郎聽她說完,面露詫異,目光含蓄的往侍立一側的鄭媼身上掃,那意味再明顯不過。滎陽鄭氏便是這樣教導家中女婢的嗎?敬主,客尊,連最基本的規矩都不懂。她們都是五姓七望家的女郎,出身的家族皆是天下士族表率,儘管皇帝曾下令重新編纂士族名錄,仍舊沒能動搖這五姓的地位。它們彼此內部聯姻,不屑於混雜他姓的血脈,那種世家特有的傲慢被鐫刻在骨子裡,又被包裹在溫情脈脈的儀禮與雍容優雅的談吐之下,連輕蔑都是溫和的。一個不懂規矩的女婢,連訓斥都是髒了她們的嘴,遠不如直接用目光問一問鄭家的主事人,來的更加迅捷。鄭媼被看的難堪,屈膝向鐘意一禮,歉然道:“今日失禮,居士見諒。”另有人堵住了燕氏女的嘴,動作輕緩,但不容拒絕。鐘意當然不會說什麼不好聽的,微笑安撫道:“今日宴飲很盡興,不必自責。”燕氏女畢竟是外室女,識見不多,雖然聰明,但並不瞭解高門內的遊戲規則。滎陽鄭氏可以庇護她,也可以捨棄她,他們怎麼可能會在乎區區一個女婢呢。前世的何毓華那樣春風得意,名滿長安,甚至被皇帝冊封為縣主,但仍舊進不了五姓七望的圈子,而鐘意自己,也是因為母親的緣故,才被她們接納。她太瞭解世家了。果不其然,不多時,往鄭晚庭那兒送信的僕從返回,恭聲道:“郎君說了,不過一個家伎,居士若是喜歡,儘可帶走,可千萬別說什麼用暖玉棋子換的話,那是在罵他。”鐘意莞爾,轉目去看燕氏女,面上在笑,可目光是冷的:“恐怕,你得跟我走了。” 果決燕氏女面色慘白,暗自後悔方才的冒失。鐘意了了一樁心事,心緒轉好,另有人送了身契過來,玉夏過去收了。五娘則挽住她手,道:“好好的興致,倒被這女婢掃了,好不晦氣,改日我再單獨設宴,向居士請罪。”鐘意含笑道:“一言為定。”宴飲已經結束,眾女郎起身告辭,五娘送她們出門,依依不捨的道了再會。鐘意席間喝了幾杯酒,面染紅霞,略微有些醺然,玉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