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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的夥伴們吆喝著菜名,不多時,大堂之中,已是座無虛席。人人觥籌交錯,說起天南海北的往事,與達官貴人綠林草莽的見聞。少年戴著那頂瓜皮小帽,快速地穿梭在桌臺之間。……待得華燈初上,掌櫃的喊過年長的夥計,在樓下掌起幾盞紅彤彤的明亮燈籠。沈家少年這才停下來忙了一個半時辰的腳步,面容疲倦地往後廚走去。一旁的小林用肘子撞了撞他,笑著說道:“狗蛋兒,我看今天學堂裡,金妙仙那個小妮子看你可不對勁了!你怕是要走桃花運咯!”沈家少年面上一燒,想也不想,一巴掌便是糊在同伴身上。這一掌打的沒輕沒重,小林怪叫出聲,沈家少年這才說道:“人家是看不上我的。”這話說的,聲音卻是越發小了,只是到了最後,他還要反駁幾句。天邊卻“轟隆”一聲雷響。好雨知時節。沈家少年撓了撓頭,默默地想到:“這大概是今年的 二子乘舟(三)布衣的老人沿著走道,領著兩個少年客到了一處草棚之下,裡頭用大樹墩做了個簡易的小桌,上頭橫七豎八地刻著幾劃網格,趕巧不巧,便化作了一面棋盤。老人招呼過兩人,便先行坐在了板凳上,他掃掉落滿桌面的瓜果碎屑,變戲法似的從自己的口袋裡,取出了幾隻酒杯,與一壺好酒。臨街走來一個青衣的漢子,手裡託著些熱食,與老者打了一聲招呼,放下便走了。“景龍十三年,新皇登基不過十數年。□□皇帝開疆闢土,東征西討,最後帶著無盡的遺憾,魂歸天外。”老人抿了一口酒,“嘖”地一聲,反倒是說起不相干的話來。沈約卻正襟危坐,也不喝酒,只是怔怔地望著面前的老者,不知他重提這等人人皆知的事情,是為何事。一旁的小公子先行耐不住寂寞,他笑著說道:“本朝□□文治武功,這天下便是他打下來的,老師傅,遺憾?我覺得不見得罷?”老人卻不以為意,他繼續說道:“鐵軍與四十萬虎賁軍,自河西一路向北,踏佳夢,旅山海,最終止步蒙山,□□親自立碑刻字,上書‘封蒙則止,孤心憾也’。本朝天子登基以後,先失山海關,隨後大蒙山再歸於外族,是時,天子卻以一紙‘封胡令’,勒令天下樂師琴手,不得再奏胡曲,若有擅胡曲者,則遣返回籍,若是屢教不改者,投入天牢,不復得出。此舉一出,又頒‘廢恩令’堵了天下文士悠悠之口。自此好似風雅斷絕,風骨之聲,更是渺茫於道林。”老人眼底,似是有別樣的情緒流轉。他低聲道:“我自帝京輾轉回到甘州,一路上途徑十幾城,我與我兒相依為命,以琴藝為生,只是戰火連綿,兵荒馬亂,一時之間,吾兒竟是先行一步,我以殘燭之身,回到甘州城,已是幾月之後了。”沈約點了點頭,他自然知道老者身上發生了什麼,親人死難,祖傳的寶琴流落於他人之手。而帝王家更是禁了他們的活路。沈約剛想說什麼。老人卻一笑,望了他一眼,說道:“我本以為天底下沒什麼公允可言,此時更是心灰意懶,只想在甘州城中,安度晚年。卻不曾想,那日我深夜回到甘州城,卻看到了有趣的一幕。”沈約雖是早有準備,但卻也一陣後怕。一旁的小公子卻已經纏著老人說道:“老人家,那就是你說的殺官之事嗎?”“哈哈哈,正是,月黑風高,少年意氣,直看得老夫痛快!”他朝著沈約擠眉弄眼道:“沈家小子,若是當日看到此事之人,換做一個打更的,如今,怕不是你們幾個傻小子,早十年就被拖去菜市口來個斬監侯了。”……十年前。在青州河的上游,炎炎夏日,哪怕到了晚上,都能覺察到絲絲的燥意。有個身著鴉黑色的麻衣的少年,他的頭髮在腦後紮了個小辮,他的髮質堅硬,刺拉拉地散出幾縷,少年生得有些英氣,卻多多少少還有些稚氣未脫。他望著奔流而下的河水,回頭看了看,身後列得整齊的幾個好友。一個是天生便生得高大,如同鐵塔一般的漢子,比之同齡人高出了好幾個頭去,如今正神色茫然地望著沈家小子。而另一個則是個身著明黃色衣衫,生就一雙桃花眼,是個小家碧玉一般的姑娘。而剩下的那個卻是個著了錦繡衣衫,一身珠寶玲瓏,富貴逼人的富家公子,生得卻是好看,只不過,眉宇之間,卻有一抹化不開的鬱結。四個人都沉默不語。倒是那個明黃色衣衫的少女先行打破了沉默。“我說楚公子,你所說可是當真?”她一嘴伶牙俐齒,人又生得豔麗,雖是十來歲的年紀,卻像是個小大人一般。那個富家公子好似有幾分躊躇,一張嘴,竟是有點口吃。“是……是的,那個汪扒皮,汪……縣令,每晚都要去春合苑那個……那個尋花問柳。他們家那個母老虎,是個悍婦,在青州河上廣佈眼線,汪縣令只能走水路渡河,每每如此,概如是也。”說到後頭,楚公子言語總算順暢了起來。“傻大個兒!”少女脆聲說道。“喂,金小姐,他有名字,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