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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不祥的預感,眼中的這個世界此時也看起來如此的陌生。
八十五
我趕到時,那座古老的宅邸已遠遠燃起了橙紅的火焰。天地之間,水火最是無情,可用吞噬並摧毀這一處陰暗的牢籠時,火也變得有情起來,閃爍著照亮頭頂的天空。往事終於灰飛煙滅,連帶蜷縮在房間角落、不聲不響熬過冰冷陰天的那個孩子一起,永遠地灰飛煙滅。
張明生就站在不遠處,他仰著頭,面龐和瞳孔都被暖橙的火光映亮。
我的步子慢了下來,踩過礫石與青草,來到他身邊。
他沒有回頭看我。
只是瞬間,火舌焚燒掉所有珍貴的字畫和木材,銷燬一切用性命織就的權力與富貴。張耀年為自己堆壘的城堡,給予他人的牢籠,其實只是貌似永恆。他會老,會死,會羸弱,會露出馬腳。他虐待過的人,只要不死,就都還會回來,親眼看見這場火焰,有如看到天上的煙花。
風與火的嘯響如同誰臨終不甘的怒吼,但在窸窸窣窣的腐朽中,也都坍塌了。
餘光一瞥,發現張明生腮邊閃閃。
是他的淚。
只一顆,極晶瑩,像是雨珠。
遠處燃燒的細碎聲響仍在蔓延,張明生一開口,就壓過一切,他講:“我死了。”
又伸手一揚,指向火場:“死在這裡。”
與這盛大的焦熱不同,他死在最孤獨也最陰冷的時刻,死在被燈強制照亮的病床上,死在不允許講話的餐桌上。
火帶來了消亡,也蒸乾了眼淚。
涕淚之中,冤魂一定已得到安息,轉世輪迴,重獲新生。
我希望張明生也一樣。
所以我講:“那麼,今天,祝你,生日快樂。”
張明生轉過來看我。
看著他的眼睛,我忽然想講得更大聲,所以我再一次講:“張明生,祝你生日快樂。”
他愣了一下,繼而啞然失笑。
他終於笑了。
“好,”張明生回身過去,對著火光張開手臂,直面這往事的隕落,他講,“祝我生日快樂。”
燃燒張耀年辛苦累積的富貴,照亮劫後餘生的活人。
我望著張明生在風中飛揚的頭髮,看他背對著我瀟灑敞開的懷抱,講:“我祝你,明亮一生,”
剎那間,張明生回身緊緊地抱擁上來,似乎要擋住所有火星與狂風,但我已不需要誰為我遮風擋雨,我們倆個是站在一起的,我們是替彼此分擔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