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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星不懂他此刻的行為,但是她說不出不要。
「你一直在這兒嗎?」她拉開裝被褥的編織袋拉鏈。
陳鄴視線盯著她脊背的線條,眼神晦澀:「嗯。」
吳星沒有抬頭,繼續手上的動作,一陣沉默的尷尬之後,她說出了那句十分老土的話:「好久不見了。」
「嗯。」
他不大有興致的樣子。
「你有事就走吧!」她舌頭有點發麻,身體又恢復那種緊繃的狀態。
陳鄴似是察覺到她的不自然,沉默片刻:「好,再見。」
等被白熾燈透射在牆壁上的影子退出去,吳星扶著門邊長呼了口氣,給門上了鎖。
她白天給江楠回了訊息,這會兩人的聊天介面又冒出幾條平均時長超過四十秒的帶紅點的語音資訊。
她回了句「到了,正在收拾東西」,接著給何曼姿撥了個影片過去。
電波對面的人正捧著一口小雪平鍋吸溜螺螄粉,秀麗的臉頰上有點汗珠。
吳星想起上大學時,宿舍有接受不了螺螄粉味道的室友,要吃就得拿著塑膠凳到樓道裡面去吃。
接近午夜的女生宿舍樓道,有人捧著碗吸粉,有人倚著牆過菸癮,還有人拿著電話在水房煲電話粥。
她不迷戀熱烈的青春,比如夜半酒醉的嘶吼,又比如宿舍樓下求愛的玫瑰陣;但總把一些細枝末節拿出來反覆咀嚼,比如世界史課上的小組辯論、又比如為了她的演講比賽,熄燈後大家字斟句酌地磨她的演講稿,再比如幾個愛情的雛鳥,為另外一個為情所困的人出謀劃策。
而現在獨她被困在過去,被困在歷史文獻的圍牆裡。無法前進,無法倒退,像一個活生生的人失去了咀嚼功能。
何曼姿:「給我看看住的房子怎麼樣?」
吳星拿起手機繞了圈又放下,「很簡單,不過好在還挺乾淨的。」
「比我這花了錢的乾淨。」何曼姿上班的學校在市區,夾在居民樓裡,連操場都小小一圈,沒有多餘的空間用來做教工宿舍。
至於教育局提供的單身公寓,排隊的人太多,估計到猴年馬月了。
她上班第一年為了省錢跟別人合租,第一個舍友因為總帶男朋友回來,勸說無果兩人鬧掰,甚至驚動了警察。
第二任舍友倒沒有這個問題,但由於兩人工作性質不一樣,作息有差別,時間一久各種矛盾顯現。後來,她實在不想再憋屈著,自己租了個小一室,房子不如之前的,但房租貴了近一倍。
洗手檯還是用水泥砌的,貼著老式的長白條瓷磚。
她在紅色的購物軟體上買了一塊布給遮了起來,但隔一段時間就會給吳星叨叨兩句。
她們從小鎮一步一個腳印走到都市,並未如預想那般打點好生活,而是被生活給掄了個悶錘。
何曼姿曾在搬離之前合租的出租屋時紅著眼眶給吳星打過一個電話。上一任租客留在廚房灶臺上的油汙,還有藏在床底下的臭襪子,狹窄的浴室裡泛黃的馬桶,疊加在一起讓她徹底失控。
意識到自己竟然連上一個乾淨舒適的洗手間都沒法做到,這太容易讓年輕的憧憬折腰。
也許還有那天的黃昏太寂寞。
「你真不打算回家一趟?」何曼姿問。
吳星把手機立在桌上收拾床鋪,「回學校之前回一趟就行。」
自從曾祖去世後,吳星對家裡的眷念沒有那麼濃鬱了。
吳家三代行醫,曾祖三十年便在藥房當夥計。後來戰爭結束回鄉,成了鄉村赤腳大夫。到了祖父,進了學堂,在村裡開了家診所。
吳承耀是這門手藝的第三代,真正接受過衛校教育。可順風順水了兩代人的行醫路,偏生在吳承耀這兒出了岔子。
那年她家的診所已經搬到鎮上,祖父在村裡守著,吳承耀攜妻兒在鎮上生活。那日他接診了一個來打吊瓶的病患,結果隔天人就死了。
家屬鬧上門,說吳承耀一針把人家裡的頂樑柱打沒了。雖然事後查實那人是有基礎病,自己也沒當回事。
吳承耀算是歹運上門,賠了三十萬了事。
鎮上的診所沒法再開,吳承耀一夜之間兩鬢頭髮白了,性情也不再溫良。為了家裡的生計他開始轉行做藥材生意,也是從那之後他對吳星的要求苛刻起來。
生怕被別人再看了笑話。
所以她大學畢業的選擇裡獨獨沒有回鄉這一項,甚至為了逃離,她在吳承耀為她提交了高考志願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