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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遠把燈關掉,兩個人沉浸在黑暗裡,除了映照在窗簾上的路燈,再無別的光源。
「嗯,所謂愛情的感覺。」
向前低低笑了:「所謂,這個詞很到位。你用詞還是一樣精準。」
適應了光線,鍾遠可以看見向前大致的輪廓,卻看不清表情。他也慢慢滑下去,和向前一樣躺在床上,輕聲說,「我還記得前些年的時候,我們曾經討論過這個話題,到了現在我的觀點依然沒有改變,你呢?」
向前的聲音有點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現在在難過什麼,好像我難過的似乎並不是分手這件事情,我難過的是我內心深處並不難過這件事本身。」
「繞口令麼?」鍾遠笑。
向前沒有說話。
鍾遠思考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難過是因為你覺得你應該難過,可是你卻不難過?」
「差不多吧,分手的時候,我覺得我表現的挺好的,感覺很灑脫。然後我回了宿舍,上課實習等等,和以前沒什麼區別,其他人覺得我是佯裝鎮定,但是隻有我自己知道,其實我不難過,甚至……甚至我有些解脫,慶幸是她先提的分手,慶幸我什麼都沒做,慶幸我自己站在一個道德制高點上,不需要負任何責任,慶幸我自己得到所有人的同情和肯定。」
鍾遠不知道是不是出於驚詫,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應。
「我是不是很卑劣?」
過了很久,鍾遠起身,坐到向前那張床邊上,拍拍他的腦袋:「你沒那麼喜歡她,又為什麼在一起呢?」
「不知道,所有人都讓我和她在一起,其實我那個時候問你,是指望你能攔住我,這樣我就有個理由拒絕了。」
「我來當壞人麼?然後你怎麼說?我弟弟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所以對不起,好人卡我給定了?」鍾遠諷刺道。
向前沒說話,鍾遠開始忐忑了,放柔了語氣:「世界上大多數的事情都是不能細想的,細想就是鑽牛角尖了。你這樣想,你內心深處的想法有多卑劣,那是屬於你自己的事情,就算你現在告訴了我,我也沒有權利去批判你。就朱品如這件事情,你和她戀愛的時候對她不錯,物質上精神上的照顧都有了,柳下惠也當了,甩也被她甩了……」
「我怎麼覺得你挺高興的。」向前嘟囔。
鍾遠乾笑:「這麼明顯麼?好吧,我承認這個事情一開始我就不是很贊同,大概和我的控制慾有點關係,當時你偷著去打工的事情我還沒忘記呢。反正我是覺得這段感情對你來說是弊大於利。」
向前又往被子裡鑽了鑽,卻聽到鍾遠輕聲說:「但是,從人生的長遠來看,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沒有說下去,但是向前卻已經懂了。
在年輕的時候愛過,恨過,消沉過;對過,錯過,迷惘過,到了中年壯年老年,才會雲淡風輕,處之泰然。
「那你呢?」向前反問他,「你一直把自己放在溫室裡,那豈不是永遠都不會成長?還是你早熟太過,已經沒有成長了?」
他的問題有些尖銳,可偏偏兩個人稔熟到都不去在意。
鍾遠嘆口氣:「我承認我害怕,我害怕一切實體或者虛化的東西。我母親去的早,我親眼看到我爸有多傷心多失態,我不想那樣。」
「害怕失去,所以乾脆不想得到?」
「差不多吧,人的痛苦大多來自於追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那叫做不恰當的慾望。我很小的時候就明白,在乎的東西越少,你失去他們的可能性就越小,這樣就不會難過。同理,想要的東西越少,慾望就不會那麼強烈,我也不會因為得不到那些東西而痛苦。」鍾遠的聲音很平靜,但是下面又有些隱約的傷感。
就像是平靜無波的水面下,可能有漩渦,也可能有暗流。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同時把快樂幸福的可能性也排除掉了?」向前繼續追問。
鍾遠揉他頭髮,並不覺得這個動作對於兩個成年男人顯得有些親密了:「所以,你和朱品如這兩年的戀情,你覺得你快樂麼?或者說你失去她的痛苦,與你和她在一起時候的快樂相比,孰輕孰重。」
向前扭頭,躲開他對自己頭髮的蹂躪:「其實我覺得差不多,都是淡淡的。」
「那說明你不是真的愛。」鍾遠一陣見血。
向前惱火:「那麻煩人生導師告訴我,你又可以從你壓抑的的人生裡得到什麼呢?」
又是一陣沉默,當他幾乎以為鍾遠不會回答的時候,鍾遠像是耳語般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