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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也沒有,這會兒只能“坐井觀天”,憑眼前有限的線索推測。幸虧他腦子有問題,缺了好多功能,比如在這麼個兩眼一抹黑的境地裡,他既不知道急、也不知道慌,還看什麼都怪新鮮。
很快他就發現,做家畜真好,特別是受寵的家畜,既沒有kpi,也不用“996”,一天到晚除了吃飯就是摳腳,簡直神仙日子。
唯有伙食是美中不足——病房裡吃的是“自助餐”:餐在病房牆角那個櫃子裡,餓了自己拿。
他們的正餐是一種類似狗糧的小餅乾,軟塌塌的,至少是回南天裡露天放了三天的水平,難怪嬤嬤沒咬肌。
飼養員也不太講究,不同口味的餅乾都混裝在一個塑膠桶裡,有鹹有甜,抓一把塞嘴裡,麻辣香蕉香草牛肉四種口味隨機組合,很奇妙。
每次嚼狗糧,烏鴉都會對小六升起敬意,想不明白那孩子是怎麼靠這玩意長那麼多肉的。
住院期間,烏鴉非常想念小六,小朋友宛如一臺活的自動答錄機,有問必答。但小傢伙再也沒來過,嬤嬤和查爾斯先生倒是天天見。
“嬤嬤”應該是一種職位,不知道她叫什麼。
他一開始以為“烏鴉”之類的稱呼是花名外號,現在搞清了自己的定位,才知道這就是他們家畜的大名。
嬤嬤每天跟著查爾斯先生來一次,負責打掃衛生。烏鴉熱烈歡迎,只是實在沒法把她當媽看,他總覺得自己的靈魂比她還大幾歲……就算不提他那膨脹的靈魂,以嬤嬤的年紀,也不該有他這麼大一坨的兒子。
家畜們早育有點誇張了。
查爾斯先生在的時候,嬤嬤就像個沒靈魂的工具人。先生一走,她就冷冰冰地“復活”了。她有一雙大眼睛,眼窩很深,偶爾,烏鴉會發現她在幽暗處靜靜地凝視著自己,眼神比罐頭的配料表還複雜……沒有諷刺罐頭的意思。
偉大的查爾斯先生會給他帶罐頭做加餐,多數是水果,偶爾也有速食肉和穀物罐頭,留下好多五顏六色的罐。烏鴉不能在其他活物面前貧嘴,只好趁沒人,跟彩罐上的饞癆模特聊天。
他這身體脆弱得像風乾的蒜皮,一天中大部分時間都昏昏沉沉,也就吃飯能清醒一會兒。儘管如此,他還是很有效率地給自己聊出了仨紅顏知己,倆結拜兄弟。
雖然罐頭好友們配料表比先生的身高長,起碼口感比“狗糧”強,烏鴉很是感恩戴德。而且配料表長也有好處,除了基礎的“水”“糖”“抗生素”之類的詞,烏鴉對照著各種罐頭的味道和成色,推斷出了許多食品新增劑的寫法。
配料表裡沒有熱量,但寫了每種配料用量,這又讓他看懂了數字寫法和計量方式。
有意思的是,數字居然是十進位制。
這和他一開始猜測的八進位制不符,也就是說,八根手指的鼠頭人很可能不是這世界的主宰。
更有意思的是,烏鴉原以為自己就是個純粹的樂天派智障,沒想到腦筋動了動,居然撥出了點不知幹什麼用的知識——他算數挺利索,還知道好多食品工業相關的化學。
他似乎是個文盲,又盲得不太徹底。
在“醫院”晨昏不辨地住了幾天,烏鴉感覺自己是越發有嚼勁兒了。
願查爾斯先生牙口好,不然他能把先生偉大的假牙硌下來。
大約是第四五天的樣子,一覺醒來,烏鴉終於感覺身上鬆快了不少,能在小屋裡一口氣走三圈了。
同時,伴隨著痊癒,某種熟悉而玄妙的感覺也回到了他身上。
有點像骨折的人剛拆石膏,零件是自己的,走路的本能還在,但剛邁開腿時不免有點陌生。
他感受了一會兒,就任憑那條看不見的“腿”牽引著自己,走到了放“狗糧”的櫃子前。
“我看看……你要告訴我什麼,老朋友?”
木櫃跟地面之間有個五公分左右的空隙,外面看不出異狀,但烏鴉就是能感覺到底下有東西在喊他。
他把吃水果罐頭的長柄勺伸進去捅了捅,扒拉出一團黑黢黢的毛線。再仔細看,原來是個毛線娃娃的半成品,頭已經綁好了,身體還沒成型,看著有點瘮人。
這幹嗎的?扎小人的?咒誰?
正納悶,烏鴉胸口忽然一陣悸動,左眼眶微微發燙,左眼視野一黑。
昏暗的燈光下,他左眼的瞳孔慢慢變形成了六芒星形狀,在虹膜上旋轉起來,越來越快——
他右眼所見仍是此時此地、空蕩蕩的小黑屋和詭異的髒線團,而左眼中,那黑乎乎的線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