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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慶表演前,一群小學生圍在班裡偷偷拿了一隻收音機收聽最後一期「說給世界末日的話」。那天王垠丘也懶得去管他們。雞仔跑上來問王垠丘能不能借他們辦公室的電話打熱線過去。
王垠丘抱胸,饒有興趣地問他:「你是有什麼願望啊?」
雞仔託了託自己的眼鏡,搓搓手說:「我想高考,我要考去王老師你們家那個城市。」
那天,雞仔半跪在王垠丘的辦公椅上,捏著紅色話筒捏了半天也沒打通熱線。
與此同時,齊滿米在電視臺樓下打王垠丘辦公室電話,他拿到十二月的工資,想著要給王垠丘買件棉背心,想問問王垠丘現在穿多大的尺碼。因為電話一直佔線,齊滿米打了會兒,訕訕地放下了聽筒。
他那天就沒去商場,打算去附近麵攤吃碗麵後就回出租屋。參加澳門回歸慶典表演的人都已經飛去會場了。齊滿米坐在電視臺廣播大樓對面,點了碗青椒肉絲麵。傍晚下班的人潮騎著腳踏車叮鈴叮鈴地過去。齊滿米兀自想著,他是不是也可以學騎腳踏車了。
他低頭吃著面,喝光最後一口湯抬頭的時候,發現路口圍了一圈人。齊滿米拎著自己的袋子站起身,走到路口去看。
一對夫妻坐沿江公交在市中心廣播大樓附近下車,男人背一個假冒的品牌運動書包,女人手裡拎著一個水瓶。水瓶外面套了個自己織的水杯套。他們拘謹又笨拙地走過銀行的自動門,找了個位置坐下。保安過去問他們是不是辦理存款。女人抱著水杯,怯怯地抬眼看他。輪到他們辦業務。男人抱著運動書包坐到櫃檯前,慢吞吞地從書包裡摸出了一把剛磨好的菜刀,禮貌地用方言說:「你好,把錢拿出來。」
那天新聞的畫面裡,警察趕到之後,男人被按在牆上,菜刀滾到門邊,自動門開開關關。女人手裡的大紅色水杯套躺在地上,被人走來走去踩了不知道多少腳。這可能是世界上最笨的一對銀行搶劫犯。聽說他們搶劫前在江邊安靜地坐了很久。
他們那天沒有用刀傷害到任何人。男人舉著刀押著櫃檯小姐做人質站在銀行的自動門邊,仍舊很有禮貌地說著:「請給我一點吃飯的錢。」
齊滿米聽出來了那是橋陽話。聚集起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齊滿米鑽出人群,用橋陽話叫了聲:「大哥,我給你點錢,你把刀放下來。」
男人那張曬得黝黑的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他搖搖頭。齊滿米從口袋裡摸出了兩張毛票朝他揮了揮,說:「大哥,我給你錢。」
他慢慢走過去。櫃檯小姐已經嚇得哭不出聲音,軟著腳靠在自動門邊。齊滿米走上銀行門前的臺階,靠近那個男人,那張臉讓他想起那幾個很會打漁的叔叔。他把錢扔在倒數第二級臺階上。
男人要傾身去拿的時候,齊滿米迅速把櫃檯小姐拽了出來。男人愣了下。周遭的人尖叫著或散或逃。齊滿米仰頭看著那個男人,還想說什麼。男人已經衝過去把他推下了臺階,然後去撿齊滿米留在臺階上的錢。
王垠丘後來總是想,以齊滿米的個性,他肯定是要好好勸那對夫妻拿著錢先去吃頓飯。但是那對夫妻拿到錢之後就被趕來的警察控制了。
那天的晚間新聞報導了這件事,第二天的城市日報報導了見義勇為的齊滿米。新聞就在澳門回歸慶典表演團的照片邊上。他們說,這個見義勇為的齊某,一個橋陽漁村出生的二十歲青年,隻身進城務工,之前在天橋夜市攤那邊還擺攤跳舞賣藝過。那麼不容易的一個人,也還是在別人的危難關頭挺身而出了。
豆腐塊大小的一篇報導,概括了齊滿米短小的人生。好像他充滿疲累地坐了三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從橋陽逃出來,努力生活到那一刻,是為了作為一個「不容易的人」在某人的「危難關頭挺身而出」。
出事的晚上,王垠丘坐火車趕過去。銀行門口是個像道小坡一樣的臺階,齊滿米幾乎是直直地摔了下去,頭磕到了臺階角上。
第二天,電視臺、政府來探訪的時候,王垠丘就差抓著每個人的領口把人拎出住院大樓。齊滿米做了全身檢查,身體其他機能上沒什麼大礙,但是因為腦部損傷,出現了暫時性的失語症。醫生也不知道會不會轉成永久,還是過段時間自己會恢復。
王垠丘接了齊滿米出院。他和齊滿米坐在公車上,望著外面漸漸倒退的街景。
1999年的最後幾天,世界一切如常,沒有馬上就要崩壞或者爆炸的徵兆。王垠丘打算帶齊滿米去更好的醫院找專家看診。他站在齊滿米的小出租房裡彎下腰整理行李箱的時候,齊滿米從背後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