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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賈芸踏入室內,與賈璉相見,他帶著一絲期待詢問是否有什麼家族中的事情需要處理。賈璉看著他,眼神透露出一份無奈,緩緩開口:“其實前幾日是出了一樁差事,正巧你嬸孃多次懇求,我便把機會讓給了賈芹。她承諾過我,說花園裡還有幾處空地,等待栽種新的花草樹木,那個園藝的專案一出來,定會交予你負責。”
聽到這番話,賈芸沉默片刻,方才開口:“既然這樣,我就耐心等待吧。叔叔,您也就不必特意在嬸孃面前提及我今天來此的事了。待時機成熟,我再來親自與她說。”
賈璉輕輕擺手,語氣顯得有些匆忙:“提這些幹什麼,我現在哪有閒暇去聊這些閒話。明天天還未亮,我就要啟程前往興邑辦事,必須當天返回。你且先回去,後日起更之後再來吧,屆時來討個明確回覆。早些時候,我恐怕不得空。”說完這些,賈璉就起身往內室走去,更換衣物去了。
賈芸踏出榮國府的門,他漫步於回家的途中,腦中靈光一閃,一個絕妙的想法應運而生。他毫不猶豫地改變方向,直奔母舅卜世仁的居所。卜世仁是那一帶小有名氣的香料商人,正當從繁忙的店鋪走出,賈芸恰好出現在門前。兩人寒暄之後,母舅禮貌地詢問了賈芸此行的目的。
賈芸帶著一絲微笑,向卜世仁提出了請求:“舅舅,我有個緊急的事情需要用到冰片和麝香,希望你能先賒給我各四兩,到了八月,我一定會如數歸還銀子。”
然而,卜世仁卻冷笑著回應:“別再提賒賬的事了。前些日子,我們鋪子裡有個夥計,一時心軟替他親戚賒了幾兩銀子的貨,結果呢?到現在都沒能追回那筆錢。為了這事兒,大家都跟著倒黴,不得不湊錢補上虧空。因此,我們嚴格立下規矩,再也不允許為親友賒賬。誰要是敢違反這條規矩,就得罰款二十兩銀子,還得被趕出鋪子。再說了,現在的貨物本身就緊缺,就算你拿著現銀到我們這種小鋪子來買,也未必有現貨,更何況是想要先賒賬。這是第一點。
第二點,你哪有什麼正經事兒啊?不就是賒了東西又去胡鬧嗎?每次你舅舅見你一次,你就惹一次禍。你年紀輕輕的,怎麼就這麼不識好歹呢?也該是時候定下心來,好好賺幾個錢,讓自己穿得體面些,吃得好些,我看著也高興。”
賈芸輕笑著,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詫,緩緩說道:“舅舅的話可真會說,清晰明瞭。自我父親離世之後,我還只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子,對於世事實在是一知半解。然而,我聽母親曾多次提過,家中喪事得以妥善處置,全虧了舅舅們深思熟慮的點子與悉心的安排。可是,舅舅,難道您忘記了嗎?我們家還曾有過一畝肥沃的田地和兩間溫馨的瓦房。難道是因為我無能,才讓它們如流水般消逝?
俗語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又能怎麼辦呢?若非我自個兒硬撐著,換作他人,怕是要死皮賴臉地三番兩次來糾纏舅舅,索要那幾升米和豆,到時候,舅舅您可就頭疼了。”
卜世仁道:“我親愛的孩子,舅舅如果有什麼,那也是你應得的。日復一日,我與你舅母嘮叨,我們只擔心你沒有好的打算。你若能自立更生,走進我們的大宅子,哪怕那些長輩們無法見到你,你也可以稍微低低頭,與管事的人或僕人們交好,爭取一份體面的職責。前些天我出城時,恰巧遇上了你們三房的老四,他騎著一頭大黑驢,領著四五輛裝滿物資的車,還有四五十位和尚和道士,一同前往家廟。他正是因為能幹,才得到了這樣一樁美差。”
賈芸聽著他的喋喋不休,感到有些不勝其煩,於是站起身來準備告辭。卜世仁忙說:“何必如此匆忙,吃過飯再走吧。”話還未完,只見他的夫人打斷道:“你又犯傻了。剛才還說著家裡米都沒了,現在卻買了半斤面來給你煮著吃,你還裝什麼富足。留下我們外甥餓著肚子嗎?”卜世仁連忙說:“那就再買半斤面吧。”他的夫人隨即叫女兒:“銀姐,快去隔壁王奶奶家,借二三十個錢,明天就還她。”夫妻倆交談間,賈芸已經說了幾遍“不必費心”,悄然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