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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顧不上會驚動屋裡的婆婆,乾嚎一聲,“我夫守城池,殉城而亡,卻不能入土為安,淪為肉食,何其悽慘。縱是將那李汝魚千刀萬剮,也難消我心頭恨!”
旋即嚎啕大哭。
王竹書嘆了口氣,回頭對中書省那位文書小吏說道:“記下,殺。”
先前已去了數家,那位中書省文書小吏的小冊子上,無一例外,全是殺,只怕以後的每一家,都只會是這個結局。
房門吱呀一聲推開。
少年文汗青攙扶著一位目盲老嫗走出門來,老嫗重重的將手中木製柺棍一頓,“桂蘭,你鬼嚎什麼,丟了婦道禮儀敗我文氏家風!”
婦人收聲,卻依然淺啜不止。
老嫗在少年文汗青的攙扶下來到院子裡,滄桑的聲音很有些慈祥:“幾位官差大人,我兒是戰死在昌州城,不是潰敗而死?”
王竹書點頭,旋即醒悟老嫗看不見,輕聲道:“老人家,文三甲是壯烈殉城,並不是潰兵,他啊,沒有辜負您老人家的一番教誨,用一身青血守住了昌州,是條好漢。”
老嫗點頭,“先前老身已經聽到了。”
目盲的人,耳聰。
王竹書不說話,知道老嫗還有話說。
老嫗繼續道:“真的沒糧了?”
王竹書點頭:“是的。”
老嫗哦了一聲,“只有四千守兵,敵軍卻有兩萬餘?”
王竹書繼續點頭,“是的。”
老嫗也點了點頭,“那最後守下昌州了嗎?”
王竹書只能繼續點頭說道:“李汝魚率四千殘兵出城,殺敵倍餘,昌州四千人,最後僅有六百人活了下來。但李汝魚大敗敵軍後,又千人陣中生擒敵軍將領趙闊,並在昌州校場上凌遲趙闊,為戰死袍澤血仇。”
老嫗沒有說話,安靜了很久,才輕聲嘆道:“我兒死得不虧啊。”
王竹書看著目盲老嫗,不知道為何,心中有些感動。
大涼天下,還有多少這樣的老父親老母親啊。
老嫗乾枯的眼眶中,漸漸有了水霧,“十幾年前,我家那口子跟隨那個姓徐的在瀾滄江一帶阻攔北蠻子,最後戰死沙場,十幾年後,老身犬子又死在昌州,我文氏沒有愧對大涼吧?”
王竹書無言以對。
老嫗揉了揉身旁那個紅著眼睛,卻一直倔強的沒有落下一顆淚水的少年文汗青,對王竹書說道:“那個李汝魚做錯了嗎?”
王竹書愣住,旋即急忙道:“對錯不辨,但看你們。”
老嫗沉默了一陣,“他守住昌州,救下六百人,這份功勞,也有我兒一份,想必我兒在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瞑目罷。”
王竹書大喜,“老人家,您的意思?”
老嫗緩緩說道:“老身活了一把大年紀,雖然看不見,卻切身感受到盛世之好,為守盛世,我兒一身血肉何惜,官差大人,能不能轉告那位李將軍一句話。”
王竹書怔了下,“請說。”
老嫗卻沒有直接說,反而拍了拍孫子文汗青的肩膀,“汗青,如果有一天,你願意去當兵嗎?”
少年仰頭,“不辱家風,願效父親!”
老嫗笑了,抬頭對王竹書說道:“告訴那位將軍,如果有一天大涼陷入絕境了,我文氏還有一孫文汗青,願以一片丹心照汗青,若汗青亦死,那老身我亦願肉身飼城守護這盛世。”
“他做的很好!”
老嫗說出這句話後,乾枯的眼光裡,淚水洶湧而出。
兒死,娘心豈不痛。
但一介老嫗,亦知家國大義。
王竹書心中如雷鼓動,只覺被那一句震撼得熱血沸騰,幾欲擊節而歌,一聲讚歎,大笑,“好一個文氏家風,好一句一片丹心照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