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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懷裡還抱著那件猩猩氈,情緒平靜後,又重新將猩猩氈細細檢查收拾了一遍,確認沒有損壞後,唇邊帶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她將猩猩氈柔軟地抱在懷裡,輕聲道:“這是我八歲的時候,大哥送我的——”
她低著頭,一縷髮絲垂在白玉般的頰邊,袁宴愣愣地看著,心裡彷彿被撓了一下,極力地控制著雙手,不去拂她臉側的髮絲。
“六歲的時候,大哥也送了我一件;後來他去了定州,又去了代州……”她雙眸漸溼,眨了眨眼,又恢復了清明,“我馬上十二歲了,他欠了我兩件猩猩氈。”還有好幾年的壓歲錢,林嘉若在心裡補充了一句。
袁宴再次緊了緊雙手,微微一笑,道:“你們堂兄妹,感情倒是比親兄妹還深。”
林嘉若抿嘴一笑,不以為然地說:“別人是不是真心對你好,就是小孩子也能感覺得出來,親不親的,不是最重要的。”
她幼時受徐嬤嬤和奶孃控制,父親常年不在家,母親又偏信無知,是大哥哥憐惜她,處處維護她。
他待她有一分真心,她便回他十分的信賴;他視她有一分的特殊,她便認他作獨一無二的存在。
“我從小習的是他寫的字帖,看的是他看過的書,讀的是他作的文章,就是練箭,也是用的他親手製的弓箭。”說到這裡,她看了一眼剛剛被她丟掉的弓箭。
這一副已經不是大哥哥制的了,他離開多年,當初那一副早就太小被收起來了。
他欠她的,還有一副弓箭。
袁宴也跟著看了一眼那副弓箭,笑道:“這哪裡是兄妹了,都快趕上親父女了!”這對兄妹,真是親暱得教人嫉妒。
林嘉若仔細想了想,也笑了:“這大約就是長兄如父吧!”
越是長大,就越能感受到父兄待她的盡心——幼時每一次的知無不言,都是在告訴她,她是不必被圈在內宅方寸之地的,她是有資格知道一切,看到一切,參與一切的。
如今,她的目光既然看得到天下,就能為父籌謀,就能為兄奔走。
“可惜他已經死了!”袁宴涼涼地說。
“我大哥沒死!”林嘉若反射性地說,兇狠地瞪了他一眼。
袁宴挑眉輕笑,一副“他就是死了,我不過給你面子不反駁”的表情,氣得林嘉若直咬牙。
“那麼,現在可以來說說,為什麼我們袁氏的家主大人,會在除夕夜獨自一人流落街頭了吧?”
“我不是獨自一人……”林嘉若瞥了一眼身後沉默而立的小滿,心虛地說。
換來袁宴一聲冷笑。
林嘉若低頭不語。
看樣子這姑娘是打定主意不說了,袁宴無奈地嘆了一聲,道:“你要是不想回家,今夜就住我這兒吧——”
“這不好吧?”林嘉若抬頭,為難地說。
這裡明顯是袁宴的私宅,她要是住在這兒,被爹孃知道了……同情地看了袁宴一眼——倒黴的應該是他吧?
袁宴被她的眼神逗笑了:“現在倒是想起來不妥了?晚了!回頭傳出去你半夜三更跟我回家,明天我就得上你家提親了!”
林嘉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輕哼道:“有膽你去試試?”
袁宴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笑道:“你還是個孩子呢!我至於那麼飢不擇食嗎?你放心住下吧,我還得回家去呢!誰跟你似的,大過年不在家守歲!”
說起這個,林嘉若終於想起來了不對勁的地方:“那你怎麼在外面?”
袁宴笑容微微一收,道:“有些突發狀況要處理。”
林嘉若見他突然冷淡了下來,猜想著自己大概問到了什麼不該問的,一時尷尬,便又低下頭,默默然。
忽然聽到袁宴輕嘆一聲,道:“你早些休息吧,我走了。”
“等等!”林嘉若忙抬頭喊住他。
袁宴驀然回頭,眉目含笑地看著她,隱隱露著期待。
不知道他在期待什麼,林嘉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不能住你這兒,我得走了!”
袁宴愣了愣,顯得有點失望,但只是點點頭,道:“那我送你回家吧,你要去林家,還是杏兒衚衕?”
林嘉若想了想,搖頭道:“都不是,我要出城。”
現在林家的人以為她去了杏兒衚衕,她娘又以為她留在林家。
眼下夜已經深了,冒冒然地,去哪一邊都要引起慌亂,不如都不去。
幸好,她還有一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