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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他不會想到——
她知道他勇武超類,所以有意選了自己並不擅長的劍舞,引他留意;
她知道他父母早逝,所以有意透露出幼失怙恃的身世,惹他憐惜;
她知道他心中志向,所以有意潛心學好了一曲《國殤》,與他共情。
美貌年稚的少女,雙親亡故,幼年無依,於是早早懂得了玲瓏心機,學會了圖謀算計。
而十三歲這一年,猜中了他的復國之念,也賭定了他的意氣用事,於是步步為營,算計到了他一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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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初秋七月,城陽。
“將軍今日有心事?”十四歲的韶華少女,姿容愈發清豔照人,一襲煙青色三繞曲裾,用檜木小漆案捧著一整套酒鑑杯盞,抬手拂簾,語聲珠玉般清越。
室中,項羽正踞坐在黑漆朱繪的曲幾邊,單手扶膝,神色是難得的沉凝。
“怎是你來了?”他聽到她的聲音,微微訝異地抬了眼,神色卻也並不十分意外。
“聽幾個裨將說,將軍剛剛要了一整鑑酒。”說話間,虞姬已步履輕盈地走到了他身旁,斂衽跽坐下了下來,一面將酒具錯落有序地置在了那張黑漆朱繪漆的曲几上,一面抬眼向他,清波明眸裡漾了幾分笑意“阿虞貪杯,也想分一盞如何?”
有人對飲自然比自個兒喝悶酒要好得多——相隨一載,她待他從來都是這般體懷入微。
項籍不由頷首,心頭泛上些微暖意。
虞姬姿儀嫻雅地抬手斟酒,煙青色的輕紗衣袖斜斜下滑,露出一段纖白柔潤的皓腕,似白玉凝霜。
高爽醇厚的柏葉酒,滿斟了面前兩隻獸紋漆耳杯,項羽徑自執了盞,仰首一飲而盡。
虞姬也隨他舉杯,爽快利落地陪飲。
跟在這人身邊快一年,她也從昔日那個被酒水嗆出淚來的小丫頭,練出了同他一般的海量。
接連幾盞清酒下喉,一股熱意彷彿自渾身散了開來,但,他仍軒眉不展。
“你不問,我是何心事?”他目光落向窗外一輪斜墜遠山的夕陽,道。
第19章 項羽與虞姬(三)
“這一年以來,將軍已收服郡中諸縣,又逢陳嬰率兵歸附,麾下增了兩萬人馬……諸事無不順遂,所以,將軍這心事,非是為己。”十四歲的絕豔少女眸子裡帶了盈盈淺笑,條分縷析,明白透徹。
項籍眸光迴轉,定定落向她。
“若是為旁人,那近日,咸陽那邊倒有一樁大事——相國李斯獲罪,被腰斬於鬧市,夷三族。”她將酒盞放回了案几上,凝了目光,靜靜與他對視。
“阿虞向來剔透。”他看著眼前稚氣仍未褪盡的少女,語氣不掩讚歎,一雙黑亮熠然的眸子裡帶了笑意。
“兩年前,贏政東遊會稽時,我曾見過一回。”頓了片時後,項羽將手中的雲紋漆耳杯緩緩置到了案几上,神色微凝,似是在追憶什麼。
那一年,位尊天下的秦始皇帝御駕東遊,那樣鐵騎開道、兵甲護行的威儀,羽葆華蓋、車駕蔽天的煊赫,簡直晃花了道旁隨眾人稽首而拜的那個二十二歲年輕人的眼。
“其時,伴駕隨行的,便是左丞相李斯。”
若細論起來,秦相李斯,其實是楚人。
昔年,楚國上蔡郡,曾有一個姓李的小吏,鎮日裡汲汲營營,卑微求生。忽有一日,他有感於“廁鼠”與“倉鼠”,回視己身,自慨此生庸碌無為。
於是幡然徹悟,告別了家中妻兒,打點行囊孤身離鄉,千里求學,拜於當世大儒——蘭陵荀卿門下。
數年之後,李斯學成出師,到了秦國求仕。他才識出眾,先得呂不韋青眼,再成為贏政臂助。始皇闡並天下之後,李斯眾望所歸,晉身為相,自此位極臺輔,煊赫無二。
所謂布衣卿相,平步青雲,不過如此。
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這是贏政、李斯、項羽三人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會面。
這一次,贏政五十歲,項羽二十二歲,李斯年約七旬——官高爵顯,權重天下,正值他一生仁途的巔峰。
短短數月之後,始皇病死於沙丘。而忠心輔佐他三十多年的李斯,卻在此際決絕地背棄了舊主,與宦官趙高合謀,矯詔逼公子扶蘇自盡,而後,將皇帝的幼子……胡亥扶上了帝位,成了秦國的二世皇帝。
胡亥年幼,朝政由趙高一手把持。而僅僅一年之後,這個“指鹿為馬”、肆意弄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