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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日舉殯,給你這個遺產繼承人看現場照片。”她說。
“我不要看。”我拒絕。
我看過太多類同的圖片:妖形怪狀的男女穿著黑色的奇裝異服,臉無戚容,跑去殯儀館點個卯兒,以示人情味。
發神經。
為了姚晶,我對此類完全沒有必要的儀式更加反感。
“數千人去祭她。”
“是嗎,”我問,“都是她的朋友?”
“你別這麼憤世嫉俗。”
“你看我,無辜承受了死者二十萬美元,花掉它不是,接受它又不是,多麼難堪。”
“你可以用它買一層房子,住進去。”
“然後夜夜夢見姚晶。”
“有什麼不好?你挺欣賞她。”
就在這時候,有人叫我名字:“徐佐子!”
我一轉頭,便有人按閃光燈拍下我照片。
接著有人衝上來,“大家是行家,徐佐子,說一說為什麼姚晶的鉅額遺產給你繼承?”
一大堆記者,總有七八人,一齊向我圍上來,飯店中其他客人為之側目。
六月債,還得快,忽然之間我成了被訪者。
“聽說你見過姚晶的丈夫?”記者說。
“他說過些什麼?”
“你同他們有什麼特殊關係?”
我霍地站起來,大聲說:“這些問題,請你們問《新文日報》的娛樂版主編。”我向編姐一指。
他們剛在考慮是否要轉移目標,我已經推開人群,殺出一條通路,向出口逃去。
我的動作快,他們之中只有兩個人追上來,其餘的圍住編姐。
我在門口趕忙叫了部車子回家。
真可怕,記者真可怕,現在身為記者的我也遭受到這種滋味了。
編姐是否因為這件事與我絕交?
捱罵是免不了的。
我想找著姚晶的父母見一次面。
姚晶姓趙,她父親自然也姓趙。我看看張煦給我的地址,是一個很偏僻的住宅區,地方不算太壞,自然也算不得高貴,是年輕男女組織愛巢的理想地點。
我想去探一下路。
我乘車花了一小時又十五分鐘才抵達。
他們一定在家,這樣悲傷的人還能到什麼地方去。
按門鍾後,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子來開門,隔著鐵閘問我找什麼人,我說我是姚晶的朋友,想見趙老先生或老太太。
小女孩去了一會兒,出來說:“他們很疲倦,不想見你。”
我連忙推住門,“我不是姚晶的普通朋友,我是她遺產的承繼人。”
這時候一個女人的聲音插嘴過來,“你是誰?”
我隔著鐵閘,看到她的面孔出現,憑我的觸覺,一看就知道那是姚晶的姐姐。
她的年紀曖昧,約三十五至四十五之間。
她眉目間與姚晶至少有三分依稀相似,但姚晶已經藝術家精心細琢,而她不過略具粗胚而已。
小時候應該很像,長大後生活環境與其他因素使她們背道而馳,到如今,除了血緣,她們之間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這個女人是粗獷的,強壯的,簡陋的。
不知恁地,許是出於妒忌的緣故,最受不了這一類女人,完全沒有思想,只有神經中樞,一臉一身的橫向,卻往往又非常自我中心,一把聲音啦啦啦,響徹雲霄,基於自卑,希望吸引到每個人的耳朵,往往語不驚人死不休,什麼都說得出來。
不要得罪她,弄得不好,被她推一記,起碼躺三個月醫院,法治文明的社會又如何呢,有力氣總是佔優勢的,秀才碰到兵,有理說不清。
站在鐵閘外,我回想到姚晶纖細的五官以及身材,說話急時會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像薄胎白瓷泥金描五彩花的花瓶。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來。
我只知道姚晶並沒有活下來。
“你是誰?”那女人又喝問我。
“讓我進來說好嗎?”
又有一個女人過來,“什麼人?她說她是誰?”
這一個一看就知道也是姚晶的姐姐。
她很老了。欠保養的緣故,一張臉直掛下來,嘴邊的八字紋如刀刻般深,不知為什麼,還擦著粉底,一種與她面板本色相差三個深淺的顏色,如泥漿般浮在皮上,看上去非常詭異。
她說:“我叫趙怡芬,是姚晶的大姐,”她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