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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嘯覺得有些窒息,他扯了扯衣襟,又咽了口唾『液』。
“但這還不止。”長纓揚唇,又望過來:“我們既然查到了你跟鎮海幫勾結,那麼鎮海幫跟東瀛人有往來的事情當然也得查一查。
“程大人跟東瀛人有著些什麼瓜葛,想來不必我說的太明白?”
程嘯聽到這裡,臉『色』已經控制不住地變成了青灰。
“你究竟知道些什麼?”他問。
“不知道了。”長纓呲著牙,“所以要請程大人指教,黑衣人問你要的那本賬本,究竟藏在哪兒?”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程嘯緊抓扶手冷笑。
長纓想了下,站起來。
程嘯沒來由地有絲緊張。
她笑了下,緩步走近他,忽而停步:“我猜,你這賬本,不是記錄私吞的官銀,而是記的跟海上倭寇之間的交易是不是?”
程嘯只覺眼前燭火跳躍,面前這張臉忽變得莫測高深。
“你手裡的賬本來自上頭的授意,按常理來講,你們絕不應該留下這樣的東西成為後患。
“能讓你們拼死留下來的,自然是不能消去的賬。
“以你背後人的勢力,在朝野上下還有什麼賬是消不了,怕人抵賴的呢?”
她的語速放得極緩,但每一個字分量都重得像是擊心的鐵錘。
程嘯抓著扶手的兩手已經出油,額上才扼住了一會兒的汗意,此刻又以更洶湧的勢態冒出來。
“我思來想去很久,也沒有想明白究竟什麼人能令得你身後的主子也不能不留下賬本以備後患。
“而同時還有一件我不解的事情就是,鎮海幫與東瀛人似乎私下裡也有勾結。
“我把兩件事聯絡起來一想,就不難發現了。
“根據目前江南的匪情,只有山賊與海盜作『亂』。你們當然不會把山賊們放在眼裡,所以只能是海盜了。
“這些年各地衛所沒有偷懶瀆職,但海面與陸地屢犯屢打,屢打屢犯,不是因為衛所不作為,而是因為,分佈在江南的像你程嘯這樣的人太多。
“你們與匪盜們達成協議,一面請求出兵剿匪,一面跟朝廷哭窮,朝廷只能不斷地往下撥款發兵。
“有了銀子,你們雙方都賺,他們取一部分,你們取一部分,如是,匪盜永遠也打不絕,上頭的錢也永遠挖不盡。
“可你們這些蛆蟲也不是好相與的,譬如你們拿五萬兩銀子,層層剝下來,落到你們背後主子手裡的,也不到六成吧?”
程嘯面目已然有些猙獰。
長纓隔空望著他,接著道:“銀子源源不斷地撥出,副部當然有職責核查。
“戶部侍郎陳廷琛因為察覺到箇中真相,卻又因為背後牽扯甚大,自覺無力揭『露』,只好以死上諫。我說的對嗎?”
程嘯緊繃臉『色』,聽而不語。
長纓未再冷笑也未再譏諷:“我雖至今未曾參與過海面戰事,但因戰事而犧牲的同袍比比皆是!
“當他們在為國家流血拼命,身後卻有你們這麼一群食人血的蛀蟲,與敵人暗通來算計自己的國家民族!
“你們貪的哪裡是銀子,根本就是我們將士們的血肉!你說你們該不該千刀萬剮,該不該向他們叩首謝罪?!”
長劍擱在脖子上,冰涼的觸感直達骨髓。
程嘯喉結滾動,說道:“海面上的事,我沒有參與多少!我只是負責總賬!”
“就算海上的事你沒參與,至少長興州內,將私吞下的官銀交託給江湖幫派的事都是你包攬的了?”
長纓伸劍刺破他面板:“湖州近年的匪情總也平不下來,實則也是你們官匪勾結,為著賺朝廷的銀子了?只不過你們不必另立賬目用來防止對方賴賬而已!”
她倏地收回長劍,怒目睥睨。
程嘯身子晃了一晃,虛脫得連手指都有些發麻。
他沉了口氣,抬頭望著她:“你即便是知道這一切,又有什麼用?可惜你明知道我幹了些什麼,也沒辦法拿我的罪狀。
“沈長纓,別忘了你是凌家的仇人,你不敢回京,你殺了你的親姑父,一輩子也只能躲在偏遠之地苟且偷生!”
長纓面無表情。
程嘯站起來,正了正衣襟,負手又道:“沈將軍的確是有些手段,能弄清楚那賬本的秘密很不容易。
“不過,我既然知道了武寧侯心心念唸的仇人就在這裡,你覺得我就會任你擺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