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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城的公司都要在週一開例會,報社更是總編給各刊主編開會,而後各刊主編再給部門主編開會,最後部門主編再把領導的思想傳達給編輯們——這樣一整天就過去了。
上週二的晚報出了岔子,採用了一篇有煽動反社會傾向的文章,稿源來自一位小有名氣的專欄作家。不知道被哪家有心的友報給通到上面去了,於是總編卓月作為責任人被叫去調查問話,折騰了一週才擺平這件事。
週一的例會上,卓月解聘了晚報的主編,又發了一通火,噴得其他人無關人員也縮著脖子認栽。之後她從會議室回到二十一樓的辦公室,一推門,沙發上正坐著個穿著軍綠風衣的長髮姑娘,略長的眼一笑就像只狐狸:“師父,罵了這麼久的人,口渴了吧。我給你泡了黃山貢菊,去火明目的。”
卓月只錯愕了一下,就激動地走過去把人拉起來打量,苗桐看起來沒多大變化,也沒瘦,臉頰都鼓起來。她十分欣慰地笑:“還是南方的湯水養人,變水靈了。回來怎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突然蹦出來嚇人。”
苗桐笑道:“到底是誰嚇人,離會議室幾十米遠就聽見您罵人的聲音,都不注意形象了。”
“自從我做了總編,就從大家閨秀變成了老潑婦!”卓月見了她,剛才的壞心情早就煙消雲散,“這次回來多久,是有任務嗎?”
“不走了,我已經辭職了。”
卓月有些意外:“辭職?辭職了準備做什麼?”
苗桐不好意思地說:“我這不是來應聘麼,看您還要不要我。”
“要啊,當然要,你這樣的拎過來就能用的,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幾個。”卓月使勁拍了拍她的肩,那股子高興勁兒好比大清早中彩票,“你這死心眼兒孩子說走就一聲不吭地走了,真沒想到還能回來。”
苗桐老實地說:“其實我也沒想到。”
“當初你走的原因,不是因為唐律對吧?”有些事情是苗桐離開了以後,卓月才慢慢想清楚的,苗桐很愛這份工作,絕對不會受不了上司給自己穿小鞋而離開。
這件事苗桐的確應該給卓月一個交代。
她看了看錶:“師父你中午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吧。”
當初離開A市,苗桐與眾人說的是去上海,卓月聯想到白惜言的兩個姐姐都在上海,應該是有所照應,其實也是很放心的。只是偶爾覺得她心狠,除了逢年過節的簡訊祝福,其他都一無所知。
苗桐將自己在南京的生活簡單地與師父敘述一遍,離開的原因也一語帶過。聽起來好像歲月靜好,並無什麼磕絆,除了最後的誤會。可稍稍有過經歷的人都明白,一個單身女性在外單獨打拼的艱辛。
卓月記得自己像苗桐這麼大時,已經在晨報做記者,她是初生牛犢鋒芒畢露,有才華卻不懂得收斂,闖了禍自然有人給收拾,連上司都開玩笑似的叫她一句卓大小姐。她確實是個眾星拱月的千金小姐,不懂什麼叫畏懼。可苗桐完全與她相反,行事低調鋒芒內斂,受了什麼委屈也只是笑一笑,再大的事情都能咬牙忍下去,一雙單薄的肩膀什麼都能扛起來。
就算是愛情,也可以忍,因為已經習慣了忍耐著不要去櫥窗裡看自己買不起的東西。
苗桐攪著杯子裡的咖啡,輕噓口氣:“總之,就是這樣,都是沒想到的事。”
“那你們有什麼打算,要結婚嗎?”
“暫時沒有,現在這樣挺好。”苗桐補充,“我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卓月沒有說話,其實她在擔心另一件事。
“對了,白先生的換腎手術做了有多久了?”
“六年了。”
卓月當年做過一個報道,就是關於醫院換腎患者的調查,每年市內在等待腎源的有上萬個患者,可能成功等到的也只有一千多個。而且即使換了腎,也有一大堆的併發症在等著,很多患者熬不過一年。白惜言換腎已經六年了,對於換腎患者五年的成活率有百分之六十,可十年的成活率只有百分之一。
苗桐投過來的視線,明朗的,淡然的,並不是一無所知。卓月心裡一揪,那些喪氣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只好換了個話題:“對了,什麼時候能來上班?”
“隨時可以,我感覺自己已經離開太久了。”
“那就明天正式上班吧,下午先跟我去社裡認領你的辦公桌,跟老同事打個招呼。”
下午苗桐就回了編輯部,熟悉的樓層電梯門一開啟就是前臺那尊關二爺的像,香火依舊旺盛。前臺文員已經換了,這個職務通常更新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