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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穿的倒是齊整,偏偏頭髮梳得蓬亂,大半紮在腦後,剩下幾縷漏到肩前,幾縷落在身後,神情間似笑非笑,倒有些不羈的形象。
景笙見狀,只好拱起袖道:“小姐謬讚了……”
“什麼謬讚不謬讚,我說好便是好了。我柳棋芷向來不說客套話,不像某些人見不得別人寫的好詩。”
這話一出口,就引得好些人不忿,但怪的是竟然無人反駁。
柳棋芷,這個名字……
景笙驀然回想起,帝都柳家,清流派的支柱,一家出過十來位狀元榜眼,百十位進士,幾十位翰林學士,七個尚書,兩位丞相,偏偏幾代都是文臣,又忠得不能再忠,民間名聲極高,連女帝都要給三分薄面……實在是個彪悍的家族。
被這樣的人誇……景笙感到頭上微微冒著冷汗,到底是該高興還是擔憂。
柳棋芷將詩放在臺上,揮揮摺扇,略微靠了過來,自以為低聲地問道:“不過,景小姐,是否真是要娶君世子啊?要我說,這可是個要命的買賣……”
景笙笑笑搖頭:”此事在下做不得數的。”
柳棋芷湊得更近了:“我跟你說,這君世子其實……”
柳棋芷尚未說完,君若亦一隻茶盞飛了過來,柳棋芷連忙側身避讓。
“砰”一聲脆響,整隻茶盞越過兩三人的頭頂,直砸到迴廊的紅漆柱子上,摔了個粉身碎骨。
景笙目測了一下距離,初步可以斷定,君若亦的腕力驚人。
剛才那隻茶盞若是砸中了某個人的腦袋,那麼……
柳棋芷撫著胸口,一臉不知真假的驚魂未定。
“我說……君若亦,我們也是老相識了,不就在你未來妻主面前說你兩句,你也不至於下這種狠手吧……”
一直沉默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君若亦總算是說話了,音色冷冽。
“柳棋芷,你遲早會死在你這張嘴上。”
君若亦的話說完,場面上出現了一兩秒的冷場。
柳棋芷倒退了兩步,撐起摺扇,虛搖兩下,嘴角上揚露出笑容:“謝謝君世子的提點。”摸摸嘴角,“在下這張嘴尚有許多未完之事,比如品評詩作……”
一來一去又繞回了作詩,倒像是安排好的一般。
其實這樣說倒也不算錯,君若亦是帝都常客,柳棋芷自幼作太女伴讀,多年行走宮廷,兩人碰上認識也不稀奇。
柳棋芷甚至還記得,第一次在御花園見到君若亦,驚為天人不足形容,當時自詡風流倜儻的柳棋芷本著人皆有愛美之心上前搭訕,不想一連串才女佳人的對話還未展開,已被君若亦一巴掌扇到隔壁假山上……
往事不堪回首。
此後也算不打不相識,一眾出身貴胄的子弟勉強能安個青梅竹馬。
這次聽說晉王爺預備要給君若亦訂下妻主,君若亦竟然未曾異議,柳棋芷覺得這可真是不能不來看看。
景笙,這個名字對柳棋芷而言甚是陌生,完全不是她們交際圈子的。
查了出身,最多也不過是母親曾做過一任丞相,想來肯定又是晉王爺那個一言九鼎的破毛病發作。
和君若亦拌了兩句嘴,柳棋芷才想起去看景笙的反應。
景笙仍站在桌臺後,用手微捋布氈,將放在桌上的她寫的字用鎮紙細細壓平,顯得居然有些……與世無爭。
大約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景笙抬起頭,看著她笑了笑。
那笑容……饒是一向風華自詡的柳棋芷也怔了一瞬,無論男人女人,柳棋芷見過的美人都不少,容貌絕豔的也有幾個,但這般的笑容卻是頭一回見,未免太過……簡單。
倒像是無慾無求的模樣。
柳棋芷暗自冷笑,無慾無求,這世上怎麼可能有無所欲求的人呢?
尤其帝都,更是慾望權力交織的頂點。
“那下面一首詩誰來作?”
“不如讓……”
景笙看著柳棋芷一甩袖遠去,勾搭上另外一位貴女談笑風生,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這位高官出身的女子大概做慣了人上人,到哪裡都帶著若干視線,靠在她邊上讓她也帶著被圍觀,實在壓力巨大。
眾人的視線隨著新詩而轉移,景笙垂頭欲將墨跡已乾的詩卷好收起,耳邊一個柔和聲音。
“小姐的詩作的很好,看來我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沈墨微笑站在離景笙不遠的位置,指節頂住鼻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