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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如覺得自己許是氣昏了頭:“罷了,你去吧。對了,貝勒說今兒幾時回來?”寶翠搖了搖頭,只說不知道。
天逐漸下起小雨,淅淅瀝瀝打在梧桐葉上,打在屋簷上,再由屋簷滑下來,響個不停。毓如就撐著傘,在院子裡等了允禧幾個時辰。她一手捏著帕子,因為有好幾次,允禧出去不曾帶傘,回來淋了一身的雨。
寶翠來勸了幾次,她也不願回自己屋裡。她的屋離福晉的很近,風一吹,她總覺著能聞到大煙的氣味。
等到下午一點鐘,允禧才從外頭回來。
毓如一看見他,就忘了自己要做什麼,忘了用帕子給他擦擦汗:“你在鬧什麼?咱們已經落到這個地步,你還有教外頭人指指點點,說咱們這兒有個大煙鬼麼?”
允禧今天賺了幾十塊錢,心情頗好,聽她一說不由皺起了眉:“誰在說這兒有大煙鬼?誰?”
毓如剛想說話,只聽他回過頭來,雙手覆著她的肩:“沁芳的病一直不好,少抽一點這個□□,大家都說是最有效的。怎麼,你要看著她病死、疼死,你才樂意?從前我只當你的脾氣烈了一些,如今怎麼這樣。”
毓如強忍著氣,結巴了幾下才說出話來:“抽這個,還不把人抽空了身體?要是抽大煙真能治病,還要大夫做什麼?這麼指甲大的一塊煙膏,要幾十塊錢,可不……”
允禧朝前走了幾步,一下回過頭來:“錢錢錢,我算聽明白,你就是為錢!怎麼,你嫌我不中用,買了□□便養不起你?”
毓如言辭懇切:“允禧,你想想你阿瑪,他那麼反對大煙,是為了什麼,是……”
允禧聽她說了這句,心裡怒起,道:“我阿瑪過世那麼久,你休提他出來!你也配!”
毓如本想跟上去再勸幾句,聽他一說,心臟收緊地麻木地一疼,竟呆立在原地,只剩唇還在翕動。
這時候,福晉沁芳房裡出來一個丫環請他,他抬腳跟著去了,再回頭看她一眼,嘆氣道:“她是我的髮妻,我不能丟她不管。你也看到,找盡了大夫來治病,有過用處麼?”他走了幾步又是一停,說得很輕:“你要看得入眼,就這麼湊合。你要非看不順眼,就請出吧。”
毓如大震。她就立在院子裡,任小雨斜飄,侵溼了半邊衣衫也不管,手心裡輕輕地摩挲那塊手絹,帕子上的刺繡有些扎手。她仰起頭,眼眶裡有晶瑩滾了幾滾,忽然兩行淚落下來。
寶翠看見了,趕緊打著傘過來,拉她要回屋裡:“格格,格格!我去找沈大姑娘來,貝勒不是很聽她的勸麼?她有辦法,我去找她來!”
毓如心底像繫著一塊沉鉛似地生疼難受,連帶胃裡也一陣絞緊難受。她擺了擺手:“你回來!就是十個沈姑娘來也不濟事,自家的難堪,別讓旁人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和家人過年沒有上網,今天多更一章補上XD
☆、第二十七章
下了一場雨,北平不再熱得像一塊烙鐵,一推門出去,就有一股熱風撲面吹過來。做小買賣的販子全部出來,在中秋這一天,街上像一個小小的集市。
有賣豌豆黃、桂花涼糕的,整齊的一塊塊疊在笸籮裡,有賣天津的辣小蘿蔔、涼山的大鴨梨的,還有人,為首是個穿著湖藍色蝴蝶袖綢衫的姑娘,綰著鬆鬆但很妥貼的髮辮,背後跟著一個長相白淨的拉胡琴的男人,沿著街賣唱。聲音悠悠揚揚傳的很遠,那胡琴的調子忽然高上去,又低迴婉轉,拉出冗長的、溫柔的尾音。
小販們從不過中秋節。對他們來說,趁這一天掙幾個錢,比在家裡對著媳婦孩子說些不著邊際的胡話,來得實際、而有用得多。
陸玫和沈黛送陸皎夜去火車站,一手替她提著沉沉的皮箱:“去燕京大學也不差這一天,怎麼不在家過了中秋?”
陸皎夜道:“別的同學都是這一天去,我去得晚,還叫家裡用汽車送,這不行。同學該怎麼看我?”
陸玫聽她這麼說,便不再多說,把手裡的箱子交還給她,道:“你是上了很久學校的人,別的我不多說。只要爭一口氣,多想想你爸爸媽媽,多想想你哥,知不知道?”
陸皎夜笑道:“還說呢!嘮嘮叨叨,大姐跟我媽似的。你說的這些,媽昨晚跟我說了一千遍了。”說著回頭看沈黛,索性道:“嫂子,你有什麼對我說?”旁邊跟著一個下人,手裡拿著個裝各種吃食的包袱遞給她,於是她又道:“火車上都有規定,一人只許帶一個皮箱,罷了罷了,這些你拿回去!”
沈黛看她的眼盯著包袱裡的吃食看了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