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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時分,冢宰換了那一身粗布女裝,用泥將小臉抹得髒黑,與秦蕪雨兩人扮成夫妻難民便是上了路。
一路雖有齊兵拿著冢宰的畫像搜查,但也平順,因那些齊兵如何想得到要捉的周國大冢宰會是個女人呢?
路過洛州城時,見城門處已是張貼了告示,百姓們爭相觀看,議論紛紛,以為是捉拿“餘軍師”的,可湊上去一看卻是說混入齊國的細作獨孤流薴將會於十日後在鄴城問斬。
冢宰瞥見秦蕪雨的神情驟然蕭寒,心上也湧起哀傷,猜想高允定是查出了那“餘軍師”的真實身份,想如曾經韋坯那般施出故伎逼秦蕪雨將她交出換那姑母,用力咬了咬牙,沒好氣道“我知我又要死一回了!”
秦蕪雨這才回過神來,牽了她手便疾步趕路,看似平靜的道“高允年輕時曾愛慕過五小姐,定不會捨得殺她的!這只是個圈套罷了!”
秦蕪雨如今的清醒讓冢宰驚異,但感覺他握著她的手很用力,似需要一些什麼支撐才能讓他完全平靜下來,她猜想他不可能不擔心的吧。
如今周軍尚重兵壓邊,沒有退去,她這周國冢宰恰是挾制周帝宇文鑲的一顆棋。
那高允真會為了年輕時的愛慕而壞了大事?若那姑母真出了事,以秦蕪雨那專情執拗的性子,就算不會隨那姑母而去,也定會悲傷一世的吧?
冢宰思量到此,將小手從他緊握的大掌中抽回,垂眸輕聲道“姑母要是出事,你定會去死的吧?你還是將我交出去吧!”
此話一出,秦蕪雨愕然回頭,盯著她那雙難掩憂傷的水眸,忽然覺著她已是無法如曾經那般全心的信賴他了吧。
心間結痂的舊傷似被再度撕開,鮮血淋漓,一陣裂痛,沉默了片刻,只是輕淡的道“我欠五小姐的是命,而你卻是我想活下去的理由!”……
可第二日清晨在破廟醒來時,冢宰卻仍然不見了秦蕪雨的人影,只是手邊的包裹裡留下了足夠的乾糧以及秦蕪雨的字條,稱他救出五小姐後便會前去關中找她。
冢宰輕嘆口氣,這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愛為何物?不就是不計得失的相護相守。
若秦蕪雨真能放下姑母不管,他便也是不是她從小認識的那個有情有義的雨哥哥了。倒是羨慕姑母,有秦蕪雨這樣的痴情男兒不離不棄,可姑母卻不懂得珍惜。
只是擔心如今秦蕪雨武功只恢復了一成,別說劫刑場救人,就是隻要現身都必會死無全屍,可惜裴二孃、風戍他們又不在身邊,遠水不救近火……
冢宰心下焦憂,步出破廟,卻撞上一幫四處打秋風的流氓,不但搶了她的包裹,還淫笑著便是伸了髒手要來輕薄。
冢宰暗道如今臉抹得這麼髒黑扮個難民也能被人看上,這齊國審美真是不拘一格啊。可若堂堂周國大冢宰被幾個齊國流氓揩油佔了便宜,那得多失了傲然的風骨啊。
正被逼得連連後退,腳下踉蹌,無計可施,卻見遠遠有一輛馬車飛馳而來,那幾個流氓竟是轉眼紛紛倒了地,不再動彈了。
冢宰一愣,見那些流氓竟是皆在咽喉處留下了一道淺痕,定是被什麼絕妙的暗器所殺,真是死得好迅捷不見血啊。
而那輛馬車走近,駕車的陌生男子跳下車板,隨手將那些流氓以特異的黃火點燃燒燼,並說道“我家主人從不輕易動手,你們卻能死在他的手裡,可真是福氣啊!”
這聲音冢宰聽著耳熟,分明就是那玄靈,這定也是戴了假人皮易了容的,又聽那馬車中傳出那清悅好聽的語聲“快上來!”……
冢宰怔了怔,可剛朝車板上邁出一隻腳,便看見自己那露出腳趾的破布鞋,再低頭看了下自己這身粗布破衣裙,想著自己那張抹得髒黑的臉面。
人家愛潔成癖,莫上車惹人笑話,正尷尬笑著要退下來,哪知卻被一隻白玉修長的手一把握了手臂便是扯進了車廂,毫不提防的便跌進了那帶著淡淡雅香的懷抱……
那梨花白的袍子前襟頓被她臉上的汙泥蹭出了一片汙印子,她趕忙爬起來,坐得離他遠些,不好意思的道“我這麼髒,弄髒你衣袍了!”
而她想她髒的何止是臉和衣裙啊,想起他先前說的那句“而你早已非清白處子之身,本王只感厭惡骯髒,如何還會喜歡?”,不由又朝一旁車壁挪了挪,儘量連他的袍角都不要觸碰到才好。
這份疏離,讓那面具後的眸光浮過濃重的愧疚疼色,忽將銀面具摘了下來,抬臂將那髒兮兮的人兒緊擁入懷,微微頷首,那精緻的薄唇便噙住了她微翹的櫻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