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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看不起他這樣的神神叨叨,午後坐在木屋外一邊剝筍乾一邊斜眼看他,“還要等月圓之夜?要不要先跳一段大神?”
他哀怨地看著我,只說了句:“你太不尊重長輩了!”
難得看到他沒有裝瘋賣傻,居然還自稱長輩,渾忘了前幾日是誰不服老的讓我叫他大哥的,倒讓我不好意思?
山谷裡只有我們倆,莫離走了,說有事要辦,我在他走之前已經把那日自己在樹洞中所聽到的對話擇能說的都告訴了他——除了自己的公主身份之外。雖然我已經有了總有一日紙包不住火的自覺,但在還沒做好承受一切的心理準備之前,能拖則拖吧。
事實上我感覺莫離已經對我的有所隱瞞感到非常憤怒了,畢竟沒有誰在突然發現自己的生死原來是與另一個人聯絡在一起的時候會無動於衷的。
更何況,他最恨被騙。
他走的時候只扔下一句“等著”,多一個字都沒有,我當時嚇得腦子發懵,來不及說話就一把拖住他的袖子,好像自己是一隻就要被他拋棄的小狗,心裡惶急,還要結結巴巴地解釋。
“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我只是怕你不高興。”
他袖子被我扯住,我抓得太緊,他的手微動了一下,卻也沒有掙開,或者是不想掙,衣服這東西,人在旅途,又沒什麼換洗,破了總是麻煩。
但是他不說話,沉默地看了我許久,眼裡風刀霜劍,看得我漸漸鬆了手指一根一根的,知道留不住他,又怕他不回來,只敢更小聲地說話,“那你要記得回來 ,我還在這裡。。。。。。”想想覺得這句話沒什麼用處,又指指胸口,“那個,那個它還在這裡。”
他眼睛眯了眯,終於點點頭,又說了一遍“等著”,然後轉身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那個狹窄的縫隙中,一個人呆立許久,直到賀南的聲音將我驚醒。
“別看了,他一定會回來的,不為了你回來,為了鎮魂蟲也會回來的。”
我反身瞪他,前所未有的惡狠狠,瞪得他後退了一步,兩手交叉在胸前做了個防備的姿勢,聲音緊巴巴的,“你要幹嗎?”
“他答應你什麼?”我兇狠地問他,眼睛要吃人那樣。
莫離走之前,與他在木屋外談了一會問,兩個人背對著我,我有心捱過去聽,但心裡明白,他不想我聽到的東西,我再怎麼努力,都是聽不到的。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有力量的人,連選擇自己處境的權利都沒有,更何況改變。
直到他走了,直到他消失在我面前,我才想到自己可以開口問眼前的這個男人,臉上兇狠,胸口卻是空的,害怕的空落落的,一個手指就能戳破的虛偽的殼。
“你很想知道?”賀南站直身子,露出欠扁的笑容,“我就不告訴你。”
我知道答案不可能來得這麼容易,但仍是氣結,在看到他脖子上被勒出來的累累紅痕,還有下巴上被窩揍出來的一塊淤青。更別提之前被飛出來木屋外落地時 扭到的腿腳,至今都是一瘸一拐的,心情再差都不得不佩服了。
“你武功這個差,難道不怕被人打死?”
他斜眼看我,聳聳眉毛,自己從懷裡東掏西掏,掏出幾個小瓶子來,倒出裡面五顏六色的藥丸霜劑又吞又抹,眨眼那些傷痕就在我跟前奇蹟般地淡了下去,又 揚手夾著金針連刺自己幾個穴道,再直起身子,走路都不痛了。
我看的神奇,嘴巴都微微張開了,他收起東西之後瞥了我一眼,道:“來找我的人,都是有求於我的,誰敢怠慢神醫?這世上之人,誰不怕死?又有誰真的想死?有那麼多排隊等著我救的江湖大佬,如果真有人要打死我,那一定會有更多的人先把他給打死。”
我又手癢了強迫自己不看他,避免自己變得更加暴力,懶得接他,嘴裡就更不 留情。
“也不是人人都有求於你的,總有人什麼都不想要你的。”
他突然不說話了,頭低下去,許久都沒動一下,我只是隨口說話,說完就撇過頭去了,等我舉得異樣再回頭,他已經哭了。
那已經是傍晚,山谷裡光線朦朧,他一個老男人,灰白頭髮,聳拉肩膀,含著兩包淚水,雖然並不難看,但真的很嚇人。
我嚇得渾身一僵,問他:“你怎麼了?”
他胡亂抹了把臉,啞聲道:“你說的是,就算天下人都追著你,可你想要的那個人,偏偏是不要你,那也沒辦法。”
說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