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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醫院的門口,看著煌煌如炬的太陽從狹窄的樓群之間緩緩升起,她的心裡忽然一下子就變得亮堂了起來。也許是因為一場大雨的沖刷,連空氣也開始變得明媚起來,她知道生活依舊給了她一種蓬勃向上的力量,即使是生活再艱難,世事再殘忍,她也要為了逝世的父親,為了孱弱的母親,為了年幼的妹妹,她蕭亦綰也一定要好好地活過來。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把清晨新鮮的空氣,幸好還沒到上班高峰期,亦綰隨手招了一輛計程車,車子緩緩地駛入城市主幹道,然後瞬間融入滾滾地車流之中,最後七拐八拐地才停在了公司宿舍的門口。
亦綰下了計程車的時候,才看見門崗外的枝椏嶙峋的懸鈴木下停了一輛聲勢顯赫的黑色布加迪。有被雨水打溼了的落葉粘在車身上,像鯊魚鰭上斑斕的鱗片。葉片上綴著的晶瑩的小水珠在陽光的照耀下像玉簪上的水鑽熠熠地閃耀著絢爛的光芒。亦綰像所有的過路的客人只是往那邊匆匆地一瞥,然而就是那一瞥,她的心忽然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擊中了一般,瞬間沉了下去。
也許是陽光太過刺眼,她看不清他的臉,只記得他靠在懸鈴木下點燃一支菸忽然抬起頭的一瞬間,亦綰驀地掉轉過身子,徑直不打彎地朝著想走的地方堅定地走下去。
第48章 你以為你是誰
亦綰知道阮家明最終還是會來找她的;她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她的住宿地址,但此時此刻狼狽不堪的她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再與他繼續糾纏下去。
從公司宿舍樓道里走出來的同事越來越多;她例行公事般地與他們打著招呼;但只是剎那間;臉上猶自掛著的笑容卻有了幾分黯然。
他扔掉手裡瞬間掐滅了的菸蒂,大步流星地跨到了亦綰的跟前,微微低著頭,目光卻依舊是她夢裡百轉千回過的溫柔澄澈,帶著點徹夜未眠的疲憊和驚慌;他說,“亦綰;我在樓下等了你整整一夜;電話也始終打不通;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她聽得出他聲音裡微微的嘶啞和嗔怪,就像一個丈夫對著晚歸的妻子那般擔心著她的安危。可是亦綰卻只想在心裡冷笑,笑自己當初年少無知的荒唐,為了那麼一點點可憐的愛而站在最卑微的塵埃裡仰望著雲端上的他,脖子累了,心也倦了,還有什麼值得她去繼續堅持這樣一份盈盈不堪一握的感情?她的手緊緊地攥在保溫桶的的把手上,不鏽鋼的斷口卡槽將她的纖細的手指生生地勒出了幾條赫然入目的血印子。
身旁有無數的人與他們擦肩而過,有相熟的,相識的,相見過給過彼此笑臉卻轉身遺忘的,她怔怔地看著從寥寥無幾的樹葉間撒落一地的陽光在微風裡搖曳成一條一條猩紅的鬼影子,恍若那些曾經的糾纏不清的面孔浮花掠影一般從眼前紛紛滑過。
她沒有作聲,抱著保溫桶轉身跨上樓梯口的第一級臺階的時候,家明卻忽然拉住她的手說,“亦綰,給我點時間,我們好好談談好嗎?對於你父親的去世我很抱歉,可是我媽她……”
所有的解釋都顯得是那樣地蒼白無力。風穿過樓道,帶著點秋意漸濃的微醺氣息,恍若河埠頭青石跳板上沙沙的雨聲。她看到他緊緊攥住她手腕的食指上有一抹淡淡的香菸的燻痕,微微泛青的指關節上也有被煙燙傷的痕跡,星星點點地嵌在青筋分明的血肉裡,如同田埂上那被燒成灰燼的草灰子,一碰,就斷了。亦綰沒有想到,一向謹慎篤定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他,卻也有方寸大亂的時候。
亦綰從猛烈的陽光裡忽然抬起頭,她狠狠地甩開他的手的時候,也許是太過用力,包包的拉鍊鐵環劃傷了她的手腕,血瞬間汩汩地湧了出來,連帶著她的整顆心都被劃得鮮血淋淋,沒有撕心裂肺的疼,只有肝腸寸斷時那一刀一刀剜在心尖上的寸寸凌遲。家明驚慌失措地想從西裝褲子的口袋裡拿出餐巾紙替亦綰捂住傷口的時候,卻被她一把推了出去。
她的手狠狠地撳在他的胸膛上,裝著滾燙八寶粥的保溫桶“咕嚕嚕”地從臺階上滾了下去,淋漓的汁糊潑濺了一地。
亦綰腳下不穩,踉蹌地跌在樓梯口的牆壁上,手腕處嘶嘶地抽痛震麻了整條手臂,她索性整個人都癱在了水泥地上。此時此刻的她只是覺得異常地餓,整個龐大的胃像被什麼東西生生地鑿出了一個大窟窿,有風來回地穿梭而過,像一把把尖銳的刀子,剜在了心口上。也許真的如菲菲所說,人只有在填飽肚子的時候,才不會覺得太難過。
她顫巍巍地伸出手扶在了鐵欄杆上,家明終究是不放心,可是亦綰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開他,在眼淚流下來之前,她忽然對著他低吼道,聲音裡帶著顫抖的沙啞,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