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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的司機年長他們幾歲,此刻也顯得最為鎮定,車子雖然急速的向前駛去,話卻說的很是慢條斯理:“只要人回來了就好,我們在德美醫院的同志說宗坤頭部受過重創,暫時性失憶也是可能的,等見到了曼婷,也許就會想起來了。”
司機的話無疑是劑寬心藥,讓大家的情緒都稍稍緩和了些,只有蕭冥羽暗暗蹙起了眉頭。
這個曼婷是誰?是“宗坤”的女朋友麼?讓他代替宗坤去抗日也許還可以,但讓他去代為照顧人家的女朋友,這恐怕就比較難了……
第四章 嚮往新生
4、嚮往新生
河北省香河縣淑陽鎮一個綢緞莊的後院,不大的天井裡搭起了一個葡萄架,節氣還早,遠不到葡萄成熟的時間,現在才剛長出些不大的嫩葉來。
今兒天氣不錯,漏下些斑駁陽光的葡萄架下,圍著張低矮的方桌零散的擱著幾個板凳,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正跪在一張板凳上趴在桌上一筆一劃的學寫“中華”二字。孩子手中用的那支鋼筆,正是蕭冥羽從德美醫院那位醫生口袋裡偷出來的那支。
蕭冥羽從西屋裡走出來,穿了件洗的泛白的藍布長衫,手裡握了本一看就有些年頭的舊書。
走到桌旁伸頭看了看小男孩的字,蕭冥羽將那本《東方雜誌》放在桌上,由後面握住了孩子的手。小男孩扭頭看了他一眼,甜甜一笑,由他帶著將那個繁體“華”字寫的更齊整些。
“爸爸,這兩個字念什麼?”寫完華字的小男孩抬頭看見了剛被蕭冥羽放到桌上雜誌,指著上面的兩個字問他。
那是他悶極無事隨手翻看的一本民國十三年的舊月刊,剛好看到魯迅先生髮表在上面的《祝福》那頁。
“祝福。”簡單的告訴孩子,蕭冥羽依然不太適應給一個三歲的孩子當爸爸,雖然他已經當了三個多月了。
這個孩子是“顧宗坤”的親骨肉,顧韜世。
之前只以為曼婷會是“宗坤”的女朋友,等被安全的送到淑陽鎮的這個綢緞莊養傷見到曼婷後,他才知道,曼婷原來是宗坤已經成親四年的妻子,他們還有一個三歲的兒子韜世。而最為讓他吃驚的是,現在的“宗坤”自己才不過十八歲而已!
來這裡養傷的兩三個月裡,蕭冥羽終於把自己應該知道的東西瞭解了一個大概。
現在是民國二十八年,即西元一九三九年。他所佔用的這具肉身的原主人“顧宗坤”生於民國十年秋末天津衛的一戶殷實人家,祖父曾就職於開平礦務局,其父與人共同籌資在山西開辦過煤礦,其母為南開女中教員,正是由於家境頗好,“顧宗坤”才被祖父病逝前安排和童養媳曼婷早早結了婚。“顧宗坤”的父母都是留過洋的民主進步人士,本來是不同意他們這麼早結婚,但最終還是不好違逆老人臨終前的遺願,為他們舉辦了婚事。婚後不久比丈夫大了三歲的妻子曼婷懷孕休學,“顧宗坤”獨自在天津耀華中學就讀。
民國二十六年,為鯨吞中華萬里河山而蓄意製造北平盧溝橋衝突的日寇拉開了全面侵華的序幕,天津隨即淪陷。七月二十九、三十日,日軍對包括南開大學、南開中學、南開女中等目標進行重點轟炸,“顧宗坤”於南開女中任教的母親不幸和前來接他的丈夫一同遇難。
“顧宗坤”在同學的幫助下賤賣家產,匆忙攜家眷搬進了耀華中學所在的英租界。彼時,耀華中學校長趙天麟先生已收留了幾百上千因學校被毀而無處可去的南開等校的師生。
同年八月,“顧宗坤”和結識的志達中學、工商附中、聖功女子中學等多所中學的進步學生,在英租界松壽裡的一處院落內許下“抗日殺奸,復仇雪恥,同心一德,克敵致果”的誓言,正式加入了“抗日殺奸團”,與大海等人多次參與過如在為日軍提供軍服的服裝廠或播放辱華影片的電影院安放炸彈的活動。
這也是令蕭冥羽吃了一驚並由衷佩服的,他原本以為“顧宗坤”是重慶或者延安受過訓練的專門特工人員,結果剛烈到受刑而死的十八歲青年竟僅僅只是一個進步的愛國學生而已。若沒有侵華戰爭的爆發,他現在應該是一名在天津國立北洋工學院就讀的大學生。天津淪陷後,這些學校已經遷往了內地的國統區,“顧宗坤”為了抗日殺奸的目標而留在了天津沒有繼續去讀書。
其實蕭冥羽本可以一走了之,可當人處在這樣一個特定環境中,在接受了抗團成員的幫助和曼婷的悉心照顧後,他真的做不到傷一好就扔下這可憐的孤兒寡母獨自抽身而去。
一件全毛大衣呢的對襟黑馬褂由身後披在蕭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