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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裡剝土豆或洗菜。放餐具的小間裡燈光昏暗,一個臉似麵糰的清潔女傭面色陰沉,一頭亂髮由塊破布扎著,拿著拖把向地上灑水。
一個男孩模樣的幫工跑過來,身後跟著個侍衛。“這個人,他找你,哈可斯。”
“好。”哈可斯朝侍衛點點頭,侍衛也朝他回禮。“你們兩個孩子。”他說,“到麥琪那兒去,她會給你們餡餅吃。吃完你們就跑開吧。可別給我惹上麻煩。”
後來他們兩人都清楚地記得哈可斯說過:別給我惹上麻煩。
他們點點頭,跑到麥琪那裡。她把大塊的楔形餡餅放到盤子裡遞給他們,動作之快彷彿他們是會咬她的野狗。
“我們坐到樓梯下面吃吧。”庫斯伯特提議。
“好。”
他們面前是一根粗大的石柱,廚房裡沒人能看得到他們。他們用手抓起餡餅吃得津津有味。他們坐定後不到幾秒鐘就聽到有人從樓梯上下來,影子投在遠處的牆上。羅蘭一把抓住庫斯伯特的手臂,說:“快跑,有人來了。”庫斯伯特朝上面看,他一臉受驚的表情,臉上沾滿了餡餅裡的漿果。
但是人影停住了,還是看不到人。從聲音判斷是哈可斯和剛才那個侍衛。兩個男孩坐在原地。如果他們現在跑開的話很可能會被發現。
“……好人。”侍衛說。
“法僧?”
“兩個禮拜後,”侍衛回答他,“也許三個禮拜後,你必須跟我們走。貨運倉庫有一船貨……”一陣嘈雜的鍋盆敲擊聲,人們對那個倒黴的失了手的幫工一陣責罵,罵聲噓聲淹沒了侍衛的話;他們只聽到他最後說:“……有毒的肉。”
“太冒險了。”
“不要問‘好人’能為你做什麼——”侍衛說。
哈可斯嘆了口氣,接著他說:“但要看你能為他做什麼。士兵,什麼都別問。”
“你明白那意味著什麼。”侍衛輕聲說。
“知道。而且我知道我對他應盡的責任;你不必教訓我。我和你一樣愛他。如果他開口,我會跟著他跳進海里;我會做的。”
“那就好。那些肉會做上短期儲存的標記,放在你的冷藏室裡。但是你要趕快行動。你得理解這點。”
“唐屯那兒有孩子嗎?”廚師問。其實這並不是個值得問的問題。
“到處都有孩子。”侍衛溫和地說,“而且我們——他——真正關心的就是孩子。”
“有毒的肉。真是關心孩子的一種奇怪方式。”他重重地噓了一口氣。“他們會不會蜷縮起來,捂著肚子哭著喊媽媽?我猜他們會。”
“就會像入睡那樣。”侍衛說,但他的聲音聽上去自信得難以讓人信服。
“當然。”哈可斯說,乾笑了一聲。
“你剛才自己說的。‘戰士,什麼都別問。’如果你知道這些孩子被他掌控著,準備開創一個新的世界,你還忍心看著他們在這裡處於槍的統治下嗎?”
哈可斯沒有做聲。
“再過二十分鐘,我要站崗值勤了。”侍衛說,他的聲音比剛才要平靜許多,“給我塊羊腿肉,我要去找個你的娘們,捏得她發笑。我走的時候——”
“我的羊肉可不會讓你肚子絞痛,羅伯森。”
“你能不能……”但是人影走開了,再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我真該殺了他們,羅蘭坐在那裡出了神。我真該用我的刀殺了這兩人,就像殺豬那樣割開他們的喉嚨。他看著自己的雙手,現在手上除了在上練習課時沾上的塵土外還有肉汁和漿果。
“羅蘭。”
他看著庫斯伯特。兩人坐在還充滿餡餅香味的黑暗中對視了很長時間。羅蘭的喉嚨口有一股暖和的絕望的味道。他感到的可能是某種死亡的味道——像練習場上那隻鴿子的死亡一樣殘忍。哈可斯?他有些不知所措。是上次在我腿上敷泥罨幫我療傷的哈可斯?哈可斯?突然他的腦袋像短路那樣切斷了思維,他無法再集中注意力思考這個問題。
他看到,在庫斯伯特那張幽默睿智的臉上也是一片茫然,什麼表情都沒有。庫斯伯特的眼神十分平靜,從中看不出絲毫對哈可斯行為的反應。在他眼裡,一切都是註定發生的。他給了他們食物,他們跑到樓梯下來吃餡餅,然後哈可斯帶著名叫羅伯森的侍衛鬼使神差地來到這個錯誤的角落密談他們的陰謀。有時,命運就這樣決定了一切,突然得就像大石塊猝不及防地滾下山坡一樣。一切就這樣決定了。
庫斯伯特的眼睛就是槍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