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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這一定是藍藍的爸爸。
我還是沒動氣,我倒佩服這個幹木瓜嘴的老妖,他居然不但不怕,而且敢看不起外國人。這個看不起人也許出於無知,但是據我看,他總比藍藍多些人味。
一個青年的妖人把我叫到一旁,藍藍乘機會爬上牆去。
青年妖人,這是我最希望見一見的。這個青年是藍藍的兒子。
我更歡喜了,我一下子見著了一妖家三輩。木瓜嘴的老妖與藍藍,雖然還活著,也許有很大的勢力,究竟是過去的人物了;診斷妖國病症的有無起色,青年是脈門。
“你是由遠處來的?”小籃(其實他另有名字,我這麼叫他,為是省事)問我。
“很遠很遠!告訴我,那個老年人是不是你的祖父?”我問。
“是。祖父以為一切禍患都是外國人帶來的,所以最恨外國人。”
“他也吃迷葉?”
“吃。因為迷葉是自外國傳來的,所以他覺得吃迷葉是給外國人丟臉,不算他自己的錯處。”
四圍的人多了,全瞪著圓眼,張著嘴,看怪物似的看著我。
“我們不能找著清靜地方談一談?”
“我們走到哪裡,他們跟到哪裡;就在這裡談吧。他們並不要聽我們說什麼,只要看看你怎麼張嘴,怎麼眨眼就夠了。”我很喜愛小藍的爽直。
“好吧。”我也不便一定非找清靜地方不可了。“你的父親呢?”
“父親是個新人物,至少是二十年前的新人物。二十年前他反對吃迷葉,現在他承襲了祖父的迷林。二十年前他提倡女權,現在他不許你進去,因為家中有婦女。祖父常說,將來我也是那樣:少年的脾氣喜新好奇,一到中年便回頭看祖宗的遺法了。祖父一點外國事不懂,所以拿我們祖先遺傳下來的規法當作處世的標準。父親知道一些外國事,在他年青的時候,他要處處仿效外國人,現在他拿那些知識作為維持自己利益的工具。該用新方法的地方他使用新方法,不似祖父那樣固執;但是這不過是處世方法上的運用,不是處世的宗旨的變動,在宗旨上父親與祖父是完全相同的。”
我的眼閉上了;由這一片話的光亮裡我看見一個社會變動的圖畫的輪廓。這輪廓的四外,也許是一片明霞,但是輪廓的形成線以內確是越來越黑。這團黑氣是否再能與那段明霞聯合成一片,由陰翳而光明,全看小藍身上有沒有一點有力的光色。我這樣想,雖然我並不知道小藍是何等的人物。
“你也吃迷葉?”我突然的問出來,好似我是抓住迷葉,拿它作一切病患的根源了,我並回答不出為什麼這樣想的理由。
“我也吃。”小藍回答。
我心眼中的那張圖畫完全黑了,連半點光明也沒有了。
“為什麼?”我太不客氣了——“請原諒我的這樣爽直!”
“不吃它,我無法抵抗一切!”
“吃它便能敷衍一切?”
小藍老大半天沒言語。
“敷衍,是的!我到過外國,我明白一點世界大勢。但是在不想解決任何的問題的民眾中,敷衍;不敷衍怎能活著呢?”小藍似笑非笑的說。
“個人的努力?”
“沒用!這樣多糊塗,老實,愚笨,可憐,貧苦,隨遇而安,快活的民眾;這麼多隻拿棍子,只搶迷葉與婦女的兵;這麼多聰明,自私,近視,無恥,為自己有計劃,對社會不關心的政客;個人的努力?自己的腦袋到底比別人的更值得關切一些!”
“多數的青年都這麼思想嗎?”我問。
“什麼?青年?我們妖國裡就沒有青年!我們這裡只有年紀的分別,設若年紀小些的就算青年,由這樣青年變成的老人自然是老——”他大概是罵人呢,我記不得那原來的字了。“我們這裡年紀小的人,有的腦子比我祖父的還要古老;有的比我父親的心眼還要狹窄;有的——”
“環境不好也是不可忽略的事實,”我插嘴說:“我們不要太苛了。”
“環境不好是有惡影響的,可是從另一方面說,環境不好也正是使人們能醒悟的;青年總應當有些血性;可是我們的青年生下來便是半死的。他們不見著一點小便宜,還好;只要看見一個小錢的好處,他們的心便不跳了。平日他們看一切不合適;一看刻便宜,個人的利益,他們對什麼也覺得順眼了。”
“你太悲觀了,原諒我這麼說,你是個心裡清楚而缺乏勇氣的悲觀者。你只將不屑於努力的理由作為判斷別人的根據,因此你看一切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