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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著劍柄,指尖抬起又落下,袖袍隨風搖曳,在雨水霧氣當中緊貼著瘦削的身子,雨打風吹之中,朱候就像是一朵無根浮萍,搖搖欲墜。
朱候聲音虛弱道:“一抹黑時猶有骨,十分紅處便成灰......蘇幕遮,本來走到這一步的,應該是我的。”
蘇幕遮平靜道:“世上沒有那麼多‘本來’......是你的,就是你的,誰也奪不走。”
朱候並不說話,嘴裡像是咬著一灘血,狠狠吐了出來。
蘇幕遮站在風雨之中,緩緩道:“若是你敢放開一切,踏出那一步,我現在就給你機會,解開禁錮之後,我與你同境界一戰,生死有命,不留遺憾。”
朱候聞言之後,呵呵笑了起來,狂風驟雨當中,這道笑聲聽起來有些滲人......他捧腹而笑,將手中長劍插在大地之上,纖細劍身被大風吹得來回飄搖,男人佝僂身子,彎下腰來,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呵呵呵......哈哈哈!”
“我朱候,修行之時,得天下讚譽。連蜀山的趙蕤先生也說我,是應天府繼承大運的百年大才,只需要穩紮穩打,修行路上......沒什麼可以攔得住我。”
應天府府主,忽然抬起頭來,惡狠狠盯著眼前不遠處的女子。
“四座書院,前輩高人,後起之秀,都不如我!”
“我憑什麼要跟你賭?!”
“蘇幕遮,你覺得你贏了?”朱候攥緊長劍,聲嘶力竭,赤紅雙目沙啞道:“你以為白鹿洞書院藏著一張底牌,就能解危了?”
水月來到了蘇幕遮的身旁,她的面色毫無波瀾。
白鹿洞書院藏著一張底牌......應天府府主的這句話,倒是冤枉了自己書院,如果不是寧奕,白鹿洞書院千年來都找不到劍器近的小洞天所在,更不用說他那“喚醒”老祖宗
的匪夷所思的手段,竟然可以把老祖宗的一口神念喚醒。
當年曹毗等人圍攻劍器近的事實,到了此刻,幾乎已經被坐實......寧奕抱著泥塑石像去了青山之上,要與三座書院的涅盤大能做一個了斷。
水月的目光望向頭頂綿延巍峨的青山,忽然之間,心頭多了一些擔憂。
劍器近大人,據說是當年大隋天下第一等的劍仙。
劍道境界高的沒邊。
一口神念,駕馭飛劍,便可以碾壓全面復甦的朝天子......的確是極高極高的層次。
但不知道......究竟高到了何等地步?
若是那三座書院還有更強大的底牌,以劍器近大人如今的狀態,能否應付過來?
“白鹿洞書院已經被包圍了......”
“這些年來,站在應天府背後的大隋權貴,你可知有多少!”朱候攥著長劍,搖搖晃晃,他的面色在綿延雷光下顯得蒼白而猙獰:“太宗陛下會捨棄應天府,去選擇白鹿洞書院?我不相信!”
雷光落下,大地銀白。
那道硃紅色的應天府府主身影,持劍而行,腳底青石與水汽齊飛,剎那來到了蘇幕遮的面前,來不及舉劍砍下,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柄模糊到只剩下影子的墨刀刀背——
“砰。”
極其沉悶的一聲。
雷光當中,一抹噴出的猩紅血珠,尤為觸目驚心。
應天府府主被刀背砸得倒飛而回,重重砸碎一座高大石像底座,面色慘白,七竅滲血,狼狽不堪。
收回墨刀的蘇幕遮,眯起雙眼,仔細琢磨著朱候的那一番話。
這些年來......大隋皇城暗流洶湧,書院的鬥爭遲早有一天會到來。
在幕後參與這場鬥爭,推波助瀾,並且壓盤的,正是那些年輕的權貴,以及背後各自代表著的勢力。
他們全都站在了自己對面的三座書院之上,這是一種態度。
但所有人都清楚,太宗陛下,是大隋的主人。
也是孤家寡人。
他不需要在乎別人的態度,不需要在乎別人的看法。
他站在哪一邊,哪一邊就是光明與曙光,就是壓倒性的勝利提前宣判。
當之前頭頂的那道鐘聲響起,懸浮在大隋皇城上空的敕令解開,蘇幕遮曾經有那麼一個瞬間,恍惚的覺得,白鹿洞書院的未來,再無光明。
但事實證明,太宗比這裡的所有人都要看得遠。
就像是放開那張大隋鐵律......並不是放任朝天子這樣的書院老先生施展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