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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年,長也不長,短也不短,再歸來時,她容顏依舊,卻變了另一個人。
他不是沒有找人查探過。從他出徵到歸來成親的這一年,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偶爾會到城門處張望一番之外,沒有任何可疑之處。親自問她究竟怎麼了,她來來去去也只是說沒有什麼。
喜歡一個人才會對他笑。厭棄一個人,如何笑得出來。這般道理,三歲孩童也懂得。
他捂住心口,站到窗前。順手從旁邊的木架上取了一個小物事捏在手裡——一隻石頭雕成的小鸚鵡,半成品,還有隻翅膀沒有雕完,細看,還被摔爛過,又被細心黏好。
這是他小時候親手雕出來的玩意兒,為了雕得像,他還特意省下零花錢,往鳥販手裡買了一隻長得很神氣的翠毛鸚鵡,洗澡餵食,養得週週全全。然後趁父親睡著的時候,才拿出藏在床底下的工具,藉著月光雕啊雕。
可惜最後還是被父親發現了,他不是生氣,是震怒,砸爛了所有的工具,摔死了那隻已經會喊他名字的鸚鵡,指著他的鼻子罵:你是要當大將軍的人!不是去當石匠!有時間幹這樣的蠢事,不如多念幾卷兵書!
他抱著鸚鵡的屍體,不敢哭,不敢分辯。其實他很想跟父親說,他從未想過要當石匠,只因握著刻刀,把一塊粗鄙的石頭變成活靈靈的小動物,這落下去的每一刀都讓人高興,僅此而已。
從此,他沒再摸過刻刀,在那之後的漫長歲月裡,他的刀,只落在一個又一個的敵人身上,看著他們在自己的刀鋒下四分五裂,血肉橫飛。
以為生命中有了她,他便可以再像從前那樣,用自己最溫柔的手,拋掉所有殘酷血腥的記憶,雕出一段輕快愉悅的新生活,可,還是不能。
父親曾跟他說,兒子,爹視你如珍寶,愛之深,責之切。
她曾跟他說,端木大哥,筱青心裡,你比我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我愛你,甚於一切。
都說愛他,為何最終都讓他心如刀割。
他深吸一口氣,放下石雕,咬緊牙坐回椅子上,待到心口上的那股疼痛消減大半之後,才略略舒了口氣,擦去額上疼出的冷汗,起身朝房門走去。
經過一面銅鏡時,他的餘光從鏡面上掃過,整個人突然怔了一下,猛將頭轉過去一瞧——那素來清晰的銅鏡裡,他的身影像被蒙上一層濃霧,只看得見一塊塊模糊的顏色。
他當是鏡子髒了,上前拿手去抹,依然如故。鏡子裡的他,像個詭魅的影子,不真切地存在著。
他呆了半晌,不甘心地又去擦,也不知過去多久,鏡中的他才漸漸恢復到正常的模樣。
一時幻覺吧。他定定神,走出房門。
翌日,他著人將這面銅鏡扔出了家門,換了一面新的。
7
來這裡已經四天。
元芥有些心神不寧,練習時常常出錯。
三無並不多責怪,就算揪她的耳朵,也下手溫柔,臉上帶笑。
他從來都這個樣子。有錢沒錢,順境逆境,總是笑呵呵的,彷彿這世上根本沒有一件事能讓他難過。
幾天來,他們除了昨晚為了將軍兩口子專門表演一場之外,就無所事事了。至於那個不笑的女人,在看他們的節目時,跟平日也沒有什麼不同,只有在目光落在師父花臉上的時候,神情才有一點點難得的鬆動。她看出來了,將軍肯定也看出來了。
師父將所有的本事都使出來了,在她面前,他總是發揮得比任何時候都好,連摔跤都摔得更好笑。
師父還是惦記她的吧。元芥暗暗想。
昨晚的表演之前,她正給師父勾臉。以前都是他自己給自己勾,說她連個烏龜都畫不好,她不服,拼命練習,連覺都不睡。到現在,她已經能完完全全按照他的意思,將他的臉改造成世上最誇張最可笑的面具。
最後一筆時,有人敲門。
將軍夫人站在門外,目光越過她,落在照著臉孔的銅鏡:“不妨礙你們吧?”
元芥朝三無擠了擠眼睛,他起身向她行了個禮,說:“不妨礙,已經準備好,隨時可以登場。夫人來此,所為何事?”
她進來,目不轉睛看著他,說:“真好,你又回來了。”
元芥看到她的眉眼在微微顫動,很像一個努力想笑,但還是失敗的人。
“好久不見了。”因為勾了臉,三無的笑容更燦爛了。
她沉默良久。
“元芥,你先出去。”三元轉過頭,“時間還早,出去隨便找個地方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