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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會看見那犀利的斧影、皮埃爾蒼白痛楚的面容和他截斷了的右腿,他淒厲的哀號一直迴盪在我的耳邊,猶如一個詛咒,讓我不得安眠。
勝利?榮譽?或許吧,我在這場戰鬥中得到了這些東西,受到了別人的尊敬。可那又有什麼可驕傲的呢?我將我無辜的兄長拖入了這場戰爭,讓他受到了永難癒合的創傷。他是個天生的勇士,有著一顆澎湃激昂的武者之心,可是現在,他殘廢了,因為我的緣故,再也不是那個手舞闊劍豪邁英勇的遊俠戰士了……
沒有什麼能讓我逃脫這心靈的責罰,我這無用的生命又一次地牽累了我的家人,奪走了他完整的身體和驕傲的心。
皮埃爾受傷很重,一直都處於昏迷之中,醫生說,他只是太過虛弱,並沒有生命危險。這些天來,我一直都不敢去看他,甚至不敢走出我這狹小的房間。我不知道該去如何面對這樣的一個景象:當他醒來,發現自己失去了一條右腿,永遠都不能像他希望的那樣成為一個驕傲的勇士的時候,我該如何去安慰他。
事實上,即便他什麼都不說,我也無力面對他空蕩蕩的右腿。
戰鬥結束後,我執拗地抓著皮埃爾的斷腿,既不哭泣也不說話,只是木訥地看著那條腿,時而喃喃自語,時而把它立在地上,就好像只要我一放手,它就能自由活動似的。有人想要把他的斷腿從我手中拿開,卻被我發瘋一樣痛打了一頓。
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那條殘肢被人拿走了,我就覺得心慌,胸膛中空蕩蕩的。我掀翻了面前的一切障礙,開啟每個我能開啟的箱子和櫃子。我的舉動把別人都嚇壞了,他們都以為我瘋了,其實也差不多。我不能很準確地告訴你自己那時是糊塗的還是清醒的,其實我很清楚自己並不是在找那條斷腿,但卻又不知道在尋找些什麼。
或許,我只想找到一點依憑,一個能減輕我罪孽感的東西,一個能讓我抓在手裡,覺得安全踏實的東西……
“長官……長官……您又什麼都沒吃,這樣可不行……您總得吃點什麼……”剛才的那個侍衛的聲音又在敲打著房門,一聲聲迫切地呼喚著。他的聲音關切和善,是個很禮貌的青年。可是此刻,他的喊聲對於我來說簡直是一種要命的折磨。
我將頭深埋在被子裡,拒絕外界的一切光明和聲音。我愧對我的親人,甚至害怕看見任何人。我只希望自己能找到一個永遠沉寂、永遠黑暗的角落,把自己深深地藏進去,讓愧疚心無休止地折磨我、懲罰我,或許這樣,我才會覺得好過些。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了門被輕輕開啟的聲音。那個侍衛試探地衝我叫著:“長官……長官?您……您還好吧?”
“是誰讓你開啟門的?我說過,讓我一個人待著,你給我出去!出去!!出……”一陣莫名的煩躁讓我暴跳起來,站起身衝著那個士兵大聲叱罵。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軟弱又慌張,暗啞得像是一頭陷阱中的野獸。
忽然,我停止了咆哮,慚愧小聲說道:“殿……殿下,我不知道是您來我……對不起,我……”
“很抱歉打擾了您,基德先生。”路易斯王子從那個侍衛身後走了出來。他輕輕嘆了口氣,既痛惜又像是責備地對我說道:“我知道您很難過,先生,可是無論發生了什麼,您都不應該這樣對待自己。”
“勞您關心,殿下,我很好。”我冰冷生硬地回答道,“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僅此而已。”
“很好?”殿下立刻戳穿了我的謊言,“您的侍衛告訴我,您已經連續兩天沒有吃東西了,我不覺得這樣也能夠被稱為‘很好’。”
“殿下,那是我的事!”我心煩意亂,幾乎是粗暴地對待著這個我崇敬的人。他的目光清澈銳利,讓我忍不住想要立刻逃開。
“那不是您一個人的事!”殿下絲毫也沒有因為我的失禮而責怪我。他堅持著沒有離開,以一種朋友之間才有的嚴肅口氣對我說道,“起碼據我所知,還有一個人有權力決定你應當受到什麼樣的對待。”他不由分說拉住我的手臂,拖著我向屋外走去。
“就算你不想見任何人,最起碼你也應該見見她。”殿下一路把我拉到他的書房,他看上去真的很焦慮,連步態都失去了原先優雅的儀態。僕從們大概是第一次看見殿下做出這樣的舉動,既驚訝又好奇地目送我們的背影。
“她今天早上找到我,求我想辦法讓她和你見一面。我不能拒絕她,也沒有權利拒絕她。沒有人有這個權利,包括你。”說著,殿下一把推開書房的大門:
“她就在裡面。”
大門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