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旗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走了,留下桐生一人覺著有些過意不去,再說剛喝了人家的雞湯,總得表示表示不是。他這一次猶豫,沒想到給自己留下了終生的禍根。
供銷社正在卸貨。滿滿當當一馬車,吃的穿的,鋪的蓋的應有盡有。兩個小裝卸工滿頭大汗如水洗一般,你來我往出出進進像走馬燈似的。供銷社主任張震漢五十多歲的小瘦老頭,戴著一副老花鏡,右手攥著半截鉛筆頭兒,左手捏著一個小本本,裡面瞅瞅,外邊看看,生怕有些紕漏。猛抬頭看來了倆不速之客,更是增添了十二分的小心。榆生在前,桐生在後,到了近前張主任看清一位是大隊支書的兒子,思想才稍有懈怠。事有湊巧,一條麻袋破了個口兒,裡邊露出一盒餅乾。桐生倒揹著手,佯裝無事地走到跟前,猛一回頭把那盒餅乾扯下來,塞到褲腰裡,扭頭就走。張主任早在後面瞅著哩,抓了一把沒抓住,跟屁股就追。奈何張主任上了歲數的人,眼睛不好使,腿腳不靈便,沒跑幾步早已氣喘吁吁。回過頭來,一看這邊還有一個。張主任一把揪住榆生,大聲呵斥道:
“好你個狗日的尕娃,小小年紀就敢偷東西,反了你了!”
榆生臉漲得通紅,急忙分辯說:“張叔,我沒有,不信你搜!”
張震漢在榆生身上摸了摸,也沒摸出什麼,遂大聲喊道:“快說把東西藏到哪兒去了?你們兩個球娃,連襠褲穿的好啊!一個掩護,一個行竊。真沒想到,你爹為革命丟了一隻手,你倒成了三隻手,真給你爹丟人!”
榆生急得號啕起來,邊哭邊嚷:“我沒偷,我沒偷。我從來不偷東西,不許你誣衊我爹!”
“不是你,還有誰?尕張老王,把這個球娃看著些,我去找他爹去。”
趙春蓮差點沒氣個半死,拿起爺爺的柺棍兒,沒頭沒臉一頓暴打。可憐的榆生既不躲閃也不喊痛,一直就這樣咬牙堅持著。爺爺的柺棍都快要打折了,爺爺在門外急得又是跥腳又是喊叫:
“有你們這樣教育孩子的嗎?再打再打,再打一下我可就給你們拼命了!”
董傳貴從趙春蓮手中奪過柺棍兒,把門開啟,柺棍遞給董萬山,說:“爹,您去緩著吧,這事我來處理。”
董萬山跌跌撞撞回到自己屋裡,不時地回頭看看,生怕孫子再捱打。趙春蓮俯在炕上被子捂住頭號淘大哭:
“老天爺呀,上輩子做了啥啦,怎麼讓我生下這麼一個孽障?”
董傳貴一旁解勸道:“算啦算啦!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教育娃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我沒當好爹,我也有責任。”
榆生跪在屋地中間,輕過臉來,淚眼兮兮地望著董傳貴說:“爹,您別生氣,我真的沒偷東西,張主任罵我的話,我永遠都忘不了。”
“張主任罵你啥了?”爹問。
“他說,他說爹丟了一隻手,我長了三隻手。爹,那時我聽了這話,心裡好難受,就像刀子割的一樣。爹您放心,我一輩子都不會偷人家的東西!”
趙春蓮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摟著榆生的頭,淚眼撲簌地說:“我的傻兒子呀,你在外頭幹了什麼事,你爹都跟著受連累。你說你這不是拿刀剜娘身上的肉嗎!”
董傳貴拉起趙春蓮,然後也讓榆生起來坐到炕沿上,拿手絹給兒子把臉上淚水擦乾淨,放緩了口氣說:
“榆生,給爹說實話,誰拿了供銷社的東西?”
“桐生。”
“什麼東西?”
“一盒餅乾。”
“你當時為啥不告訴張主任?”
“我不能說。”
“咋了?”
“他們兩家有仇。”
“你怎麼知道?”
“有一次朱三叔和張主任吵架,張主任說朱三叔和他老婆睡覺,朱三叔說再胡說就殺了張主任。我要說了怕……”
“好了好了,”董傳打斷兒子的話說,“小娃娃不要管大人的事。這一塊錢,你去交給張主任。”
“我不,又不是我,為啥讓我們賠錢。”榆生嘴撅得老高。
“現在你還小,長大你就明白了。快去!”董傳貴拍拍兒子的後腦勺。
“這回桐生又佔光了。”榆生小聲嘟囔著。
“不要這麼想,兒子。虧總是人吃的,吃點虧能長大。榆生,剛才娘打你打痛了嗎?”
“不痛。爹,真的不痛。挨一次打長一次記性,我知道爹孃都是為我好。”
趙春蓮心痛地用手去抓榆生的衣服,顫聲說:“兒啊,快讓娘看看,哪兒打壞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