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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他把丁蘭巧的小手絹在水桶裡過了一遍,擰乾了,雙手遞給丁蘭巧,說:“阿姨,您擦把臉,我去給小樹把水澆上。”
大哭一場,丁蘭巧頓覺心情好了許多,來之前的鬱悶悲傷統統為之一掃。她注視著幹活的董榆生,心裡一動,迅即從脖子上摘下一枚銀元項鍊,幽幽地說:
“榆生,這是你爹臨別時留給我的禮物,現在我當著你爹的面,把它交給你保管。這不是一枚普通的銀元,敵人的子彈從中間穿過,子彈還留在你父親的體內。拿著吧,孩子,終歸是個念想。”
觸物生情,董榆生眼圈又紅,他強力忍住,顫聲說:“阿姨,還是您留著吧!”
“你這個小孩咋這麼犟!叫你拿著你就拿著。記住,你是你爹的兒子,你爹怎麼活人你就怎麼活人,懂我的話了嗎,孩子?”
董榆生使勁地點點頭,遂把銀元項鍊接過來,掛在脖子上,鄭重地塞進懷裡。停了停,董榆生關切地看著丁蘭巧說:
“阿姨,事情已經過去了,您也別太傷心,您身體不好。”
“榆生,你不知道阿姨是天生的苦命。那一年日本鬼子到我們村搶糧食,那是什麼年代呀?兵荒馬亂的,人都挖野菜吃,哪有閒糧留給他們。鬼子沒搶上糧食,就拿人撒氣,把我們一家七口反鎖在一間屋子裡,外面點著火,狗日的鬼子還往屋裡扔進一枚手榴彈。俺爺爺、奶奶,俺爹俺娘,倆兄弟,還有一個正吃奶的小妹妹,七條人命啊!那天我正好去姥孃家沒回來,才躲過這場災難。人是躲過去了,可是心沒躲過去。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想我殘死的親人,想我犧牲的戰友,想著哭,哭著想。如今你爹也去了,他才四十來歲,正是活人的時候啊!”
董榆生看丁蘭巧說著說著又要流淚,趕忙拿話岔開,問道:“阿姨,您是山東什麼地方人?”
“聊城,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丁蘭巧嘆息一聲說,“多少年了,也常會兒想回去看看。親人沒了還有鄉親嗎!想回家又怕回家,唉,叫人不由自主就想起過去……”
回家吃過飯,爺爺、母親陪著丁阿姨說話聊天兒。董榆生插不上嘴,就找開車的司機去吹牛。
司機笑笑說:“剛才不知道是你,早在部隊就聽說你董班長的大名了。”
董榆生硬把一盒香菸塞到司機的口袋裡,試探著說:
“戰友,讓我開一把?”
“以前開過?”
“當兵時開過幾天,時間長了,手有點生。”
“行,開慢些。”
董榆生換檔、加油、啟動離合器,雖不是很熟練,基本要領還行。司機在旁邊指指點點,不斷鼓勵:
“董班長,熟悉熟悉,考執照學開車吧!”
董榆生笑道:“這輩子怕是沒機會了。再說學了往哪兒使啊?”
丁蘭巧臨走,放下一千塊錢,說:“嫂子,您收下,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趙春蓮說啥也不肯接,推脫說:“他姨,農村裡有錢也無處使,上次您給的五佰塊錢還沒動哩!你們軍隊上風裡雨裡不容易,怎麼好意思讓您老破費?”
丁蘭巧說:“嫂子,您別多心。剛才在山上我就跟榆生講好了,叫他抽空多種樹。我這人從小就喜歡樹,等榆生栽的樹長高了,寫信告訴我,我再來看你們。”
趙春蓮還是不肯接,說:“幾棵小樹苗子能值多少錢?榆生在部隊就沒讓您少操心,他爹如果在世,也不會……”
說話的無心,聽話的有意。趙春蓮可能是說漏了嘴,她本想是找出一個不能收錢的藉口,沒料到卻觸動了丁蘭巧的心事:從心裡說丁蘭巧恨過趙春蓮這個人,如果不是她,她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老處女就是那麼好當的?先不說那些鋪天蓋地的閒言碎語,光就是求婚的說媒的就幾乎要踏破門。上班傳達室送來的是情書,下班回家門縫裡塞的是求愛信。有一段時間,她煩躁得連自殺的心都有過。世界上有一種女人叫“痴女”,一旦有某個男人進入她的情懷,不是這個男人吃苦,而是女人本身受累。好則便罷,否則她將會終生陷入深深的單戀之中。不可能再讓她去愛第二個人,她見了別的男人就像是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只有友情之說,絕無感情可談。丁蘭巧大概就是這一類女人,正如她自己所說的“一頭碰到南牆上”。丁蘭巧是知識型的女人,她知道如何用理智戰勝感情,她把痛苦(其實她自己並不認為是痛苦)深深地隱藏起來,一直到老到死,矢志不渝。這樣的女人你和她談婚論嫁,無疑於與虎謀皮,想都不要去想。隨著時間的推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