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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太子夫『婦』頗有興致地選擇地方開闢花圃的時候, 做了七七四十九天法事的安喜宮終於安靜下來。萬貴妃的陵墓已經準備好了, 宮中遂派人與萬家一同扶棺, 歸葬天壽山西南。
她並非皇后,只是皇貴妃,並沒有停棺等候皇帝合葬的道理。更何況,朱見深的皇陵尚未選址開始營造, 顯然是不可能因她便開始造帝陵的。而天壽山一帶正是離皇陵區域最近的地方,朱見深堅持給她挑了這樣一塊吉地, 顯然存著以後或許方便與她合葬的意圖。
只可惜, 至少在他在世的這一段時日, 萬貴妃只能孤零零地待在地底下了。作為皇帝, 他再如何堅持, 周太后與大臣們也不許他最後送她一程。因此,他只能立在禁城的城門上,望著蜿蜒的送葬隊伍緩緩地行遠。
失去了主人之後, 安喜宮很快便破敗下來。時隔數日,朱見深再去探看的時候,發現整座宮殿都散發著腐朽之氣。他坐在萬貴妃時常倚靠的長榻上,四顧周圍,試圖回憶起她還在時那些鮮活的場景。只可惜,所有美好的回憶, 最終都會被她的死亡沖走。他的情緒就這樣高低起伏著,每一回的結局,都是鬱郁地離開。
就這樣折騰了數回, 朱見深終是病了。此前他的風寒便並未痊癒,如今又一次病氣入體,風寒竟再度發作起來。周太后過來探望他,垂淚道:“先前我只當你說的是胡話,沒想到你竟是如此任『性』。你離不開萬氏,我便能離得開你麼?你真的能捨得下我這個當孃的?真的忍心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
“母后,兒子只有她,但你還有大姐(重慶長公主),還有六弟(崇王朱見澤)。”朱見深淡淡地道,“太子也很孝順,你們祖孫之間不是一直很親近麼?放心罷,就算是兒子走了,他這個孫子也會好好孝敬你的。”
周太后又怒又心疼:“甚麼叫做你只有她?她也就陪了你那幾年,你還要記掛她多久才肯罷休?你是我的長子,忍心將我推給你大姐和六弟照顧麼?忍心將我推給二哥兒照顧麼?你究竟還有沒有孝心?”
朱見深沉默不語,周太后見狀,軟聲道:“我知道你心裡頭的想望究竟是甚麼。我答應你,到時候會好好勸服二哥兒,必定會成全你這片心意,也絕不會輕易壞了她的身後名。這樣還不成麼?”
朱見深望向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母后,兒子只能盡力而為。”
他只知道,萬貴妃死去的那一剎那,自己的世界就已經崩塌了。她在的時候,無論做什麼,他都覺得很安心。她不在了,就算僅僅是起居坐臥,他也不得安寧。若非藉助丹『藥』,他恐怕每天都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因此,這具行屍走肉般的身體還能堅持多久,連他自個兒也不能確定。唯一能確定的是,他應當不會讓她等得太久。
“盡力即可。”周太后慈和地笑了笑,“從今兒起,便讓後宮嬪妃與皇子皇女們都過來侍疾。孩子們都在,你周圍也熱鬧些。”乾清宮如今一片死寂,僅僅只是瞧著都讓她覺得不舒服,更不必提在裡頭住著了。孩子們來來往往帶來的生氣,至少會令人覺得舒服一些。
侍疾的訊息傳到清寧宮後,朱佑樘立即換了身寶藍『色』的八團龍常服,前去乾清宮拜見。張清皎也略微收拾了一番,去坤寧宮見王皇后。王皇后正在有條不紊地安排侍疾的事宜,見她來了,便讓她自己選個合適的日子。
王皇后安排得倒也簡單,將嬪妃們與她們的孩子安排在一起侍疾,如此既能照顧皇子皇女,彼此之間相處起來也融洽。若是無子,便選平日裡交情不錯的嬪妃兩兩結伴。唯有她獨自一人,朱佑樘亦是獨自侍疾。
“兒臣想陪著母后。”張清皎不假思索地道。朱佑樘侍疾的時候,父子倆極有可能提起朝政事務,不宜讓女眷聽見。也因此,王皇后並沒有建議她與朱佑樘一同侍疾,顯然便是暗示與提醒了。
“也好。”王皇后微微一笑,“到時候你便跟在我身邊就是。不過,因我之故,陛下可能會對你有些冷淡,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母后放心,兒臣明白。”張清皎道。她其實也想親眼見一見,感情徹底破裂的皇帝皇后夫『婦』究竟是如何相處的,為日後有可能發生的未來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再也沒有比觀摩這一對帝后相處更直觀的體驗了。
離開坤寧宮後,張清皎又去了一趟西宮給周太后問安,這才轉回清寧宮。路過某條夾道的時候,旁邊忽然傳來孩童的哭嚷聲,輿轎外頭的肖女官輕輕地敲了敲轎沿,低聲稟報道:“娘娘,是皇七子。”
“這是怎麼了?”皇七子朱佑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