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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說著不吉之詞,眼中深沉洋溢著眷戀。晨露回以沉靜一笑,垂下眼,尖利的指甲刺入肉中,亦無所知。
已經無法挽回了,她唇邊的微笑逐漸加深,那是一種奇妙的悲慟和悵然,被青絲掩映著,並未被滿心喜悅的元祈發現。
八月十二,鑾駕出神武門,行至御道碼頭上船,水面上已是千帆齊發,只等皇室駕臨。兩隻三層龍舟,一隻由皇帝,近臣和侍從宦官乘坐,另一隻上,卻是一應妃子、女官宮人。
皇后和梅貴嬪因鳳體有恙,便沒有隨駕,至於太后,幾日前便搬出慈寧宮,遷往前朝太后禮佛的昭雲宮靜心歸隱,更不會隨御駕而行。
未及起帆,宮眷所在的龍舟上,才開始,便生出了點不大不小的亂子來。
“你們是做什麼的?如此怠慢本宮,倒是什麼樣的勢利眼?!”
略微尖銳的女音在第二層響起,一眾宮人一聽,便知是雲嬪在訓斥奴婢。
宸宮 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星隕
雲嬪額前瓔珞重冠,累累的珠玉將人的眼耀花,她倨傲地微一揚頭,便見光彩璀璨。
“本宮是奉了皇后的懿旨,替梅妃娘娘盡心伺奉聖駕的,當然要隨駕共舟,如今將我列在這裡,不鹹不淡的,是你們做奴才的本份麼?!”
一旁的總管唯唯諾諾,心中卻是恨得發苦。
皇帝在另一隻龍舟上與隨駕眾臣商議前線戰局,不讓任何人打擾,他又生了幾個腦袋,敢違逆聖意?偏偏這位主子娘娘,不依不饒的,很是刁悍……
“雲嬪,你的聲音太大了,不怕有失體統嗎?”
由最高層的階梯上,翩然而下的是著淺紫緞衣的晨妃,她鬢間只一枝珠釵,便將雲嬪那累累的珠光寶氣壓制住。
“娘娘……”總管終於鬆了口氣。
晨露淡淡掃了她一眼,對著岸上觀看的人群微微示意道:“百姓們離船很近,你想讓他們看笑話嗎?”
雲嬪碰了個硬釘子,訕訕不敢再說,從上次的小合子的事發後,她落了個裡外不是人,不復那時的囂張了。
此時時辰已到,千帆起航,兩隻巨大的龍舟旁邊,還有文臣武將們乘坐的幾千只大船,更有侍衛、禁車、承載御用物事的舟楫無數,浩浩蕩蕩地朝北行去。巨大的鐵絞盤被捲動,鐵鏈吊起大閘,水門被開啟,沿途數十里,都是黃綢帷幕遮蔽,百姓雖然踮起腳跟,也很難窺見聖顏。
雲嬪望著沿途的風光,卻無心欣賞,她緊緊攥著手中的巾帕,額頭微微冒汗。兩三個時辰後,龍舟停靠休整,雲嬪再也耐不得,急急登上了皇帝那艘船,要求覲見。
皇帝本不欲見她,但云嬪一句‘有皇后託我轉交的書信,’讓他改變了主意。
雲嬪由手中的絲巾中,取出疊成小方勝的信箋,皇帝展開看了兩三行,已是目光炯炯。
“除了你,還有誰知道皇后寫了這封信?”
皇帝沉聲問道,面色漠然,也看不出喜怒。
雲嬪精心妝容,原指望他能眼前一亮,此時見他視若無睹,只得頹然道:“她是親手交給我的,這一路上沒有離身。”
峴昆行宮的花園,陰涼清爽,夏日前來避暑是最好不過了,如今已是秋意初起,卻實在覺得涼爽有餘,舒適不足。
晨露坐在花蔭下,感受著陽光的晴暖,手中是那封秘密信箋。
“她要我們提防母后……”晨露揶揄道:“若你是對林家下手,她們定是站在同一戰線上,可若是太后想要對你不利,她卻要斟酌了——真要你失了這寶座,她也就不是尊貴的皇后娘娘了!”
元祈嘆息一聲,想起皇后,又是以傷,又是警惕——
她本是胸無城府的純真女子,如今變得工於心計,竟連自己的姑母也瞞了過去!
“皇后此舉,且不說動機,卻是隱隱向你示意了立場,只要她後位不失,她未必要跟太后一條道走到黑。”
晨露想起林媛那勝券在握的和藹微笑,又是一陣冷笑。
“這也算是件好事。”元祈長嘆一聲,接過侍從呈上的前線節略,仔細讀來,頗為驚歎道:“平王奪回欒城後,竟然死守了一月有餘。”
行宮離前線並不遙遠,京城大臣,一直以聖駕安危為由,敦請皇帝迴鑾,皇帝一律不允,只是訓誡六部留守人員恪盡職責。
晨露接過一看,瞳孔驀然收縮,凝為深不可測的一點光芒。
“將周邊所有的兵力都從欒城撤出……不,已經來不及了!”她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