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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君不知道她究竟想逃離什麼,又想追尋什麼,她只是想跑。
奔跑中,似乎這段日子以來,被束縛在未央宮內的壓抑都遠離了她,她仍然是一個可以在山坡上撩著裙子摘野菜的野丫頭。好像跑過了大半個長安城,跑到她的力氣都已經用完時,她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劇烈的喘息中,她看向雲歌。雲歌髮髻鬆散,溼漉漉的髮絲緊貼著臉頰,顯得很狼狽,眉眼間的笑意卻是十分濃烈。許平君臉上的淚仍然混在雨水中滑落,可唇邊卻綻開了笑。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地相對著大笑起來。
人生路上的瘋跑,只要能有個人陪伴,就值得大笑了。不管這種陪伴是來自親人、愛人、還是朋友,都肯定是幸運的。她沒有福氣享受來自親人的扶持,也許也已經失去那個最該攜著自己手的人,可是,她至少還擁有一種清淡卻持久的溫暖。看到熟悉的景緻,許平君的腳釘在了地上。
院中的槐樹枝葉長開不久,翠綠中,才打朵的小白花三三兩兩地躲在枝椏中探出圍牆。雨水洗刷後,更添了幾分皎潔。原來,她跑了半個長安城,想來的是這裡。
許平君摘下鬢邊的簪子,輕輕捅了幾下,就開了院門。
這開鎖的技巧,還是他所教。
隱約間,樹蔭下,似乎還有個身影在做著木工活,笑著說:“這是十年的老桐木,給兒子做個木馬肯定好。”院牆下半埋的酒缸旁,似乎還有個人一邊釀酒,一邊嘲笑著她的貪婪斂財,“我怎麼娶了這麼個‘愛錢’的女人?都懷孕了還不肯休息,仍日日算計著該釀多少酒,能賣多少錢。”堂屋內,高高一疊空竹籮靜躺在屋角。以前這些竹籮可是日日都沒得閒,從春到秋,總能聽到蠶兒吃蠶葉的沙沙聲。養蠶是個辛苦活兒,蠶兒結繭前,每天晚上都要起來喂兩次。常常半夜裡,她剛要披衣起來,身旁的人已經下了榻,一邊穿鞋,一邊說:“你睡吧!我去喂蠶。”……
許平君用溼淋淋的袖子抹著臉上的雨水,笑著說:“這屋子倒還是老樣子,沒什麼變化。”
雲歌輕輕“嗯”了一聲,裝作沒有看見許平君臉上過多的“雨水”。
許平君笑著轉身向外行去,“我們去看看你的屋子。”行到雲歌屋前,卻看院門半掩,鎖被硬生生地扭斷。
如今的長安城裡還有人敢偷這裡?許平君忙推開門,牽著雲歌快步走進了堂屋。
黃銅火盆前,孟珏正拿著火箸整火,看見她們進來,淡淡說:“在火盆旁把衣服烤一烤。”
許平君這才猛地想起,雲歌的身子今非昔比,忙強拖著雲歌坐到火盆旁,自己去裡屋找找有沒有舊帕子、舊衣服。一個看著有點眼熟的人捧了幾條帕子,躬身遞給許平君。
許平君以為是孟珏身邊的人,隨手接過,“有勞!”轉身出了屋子,遞了一條帕子給雲歌,讓她擦臉,自己正想幫雲歌擦頭髮,猛地想起在哪裡見過那個人。那不是一直服侍先帝劉弗陵的宦官於安嗎?可之前她聽小宦官們說,病已本想讓於安繼續掌管宮廷,可他突然失蹤了,一起失蹤的還有宮裡的一批珍稀珠寶、書畫古董。病已為了顧全先帝顏面,秘而不發,也不想再追究,只讓七喜替了於安的職位。雲歌一邊擦臉,一邊說:“姐姐,別光顧著我,你先自己擦一下。”
許平君猛地一驚,回過神來,強笑道:“知道了。”
三人圍爐而坐,卻無一句話。
雲歌似在專心烤著衣裙,許平君低頭望著火,怔怔出神,孟珏神態淡然,時不時地用火箸挑一下火。
雲歌看裙子已經半乾,身上的冷意也已全消,看向許平君,“姐姐,我們走……”
孟珏忽地開口說:“平君,皇上是否打算封你做皇后?”
許平君沒有立即回答,好一會兒後,才漠然地說:“滿朝文武不是都已經認定霍成君是未來的皇后了嗎?前段日子還有個姓公孫的女子進宮侍寢,只是沒有慶祝而已。”雲歌垂目看著一塊小小的木炭,從紅色漸漸燃燒成灰色。這位公孫氏女子聽說是一個普通侍衛的妹妹。她入宮不久,劉詢又將她的哥哥公孫止調到了範明友手下。此事讓霍光很是不快,不過劉詢行事謹慎小心,下旨前小心翼翼地請示霍光,似乎霍光不同意,他就不會下旨,此舉讓霍光裡面難受,外面風光,所以即使難受也只能幹忍了下來。孟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