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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的“體恤下屬”的所以然嗎?
她微惱地眯起杏眸,第一次失望地發現:一直簡簡單單卻快快樂樂的腦袋,真的沒法子盛下那麼多的複雜問題,無神的黑眸飄了又飄,卻尋不到焦距。
“阿濤?”一桌的嘰喳討伐暫停下來,眾人疑惑地瞅著那個看來像是十分苦惱的小姑娘,心中不約而同浮出同一個問題:她,該不會是真的吧?真的不知大公子喜歡她?
“啊——呃——”慌慌張張站起身來,阿濤被眾人盯得手足無措,“我、我先回去了。”歉意地朝大夥兒一笑,匆匆忙忙地掀門簾出了廚房,看也不看地順著一條小徑離去了。
“啊?呃?”大夥兒也呆呆互望著,一同張嘴重複阿濤的嘆詞,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回事?難道剛才她們玩笑開得太過火,阿濤被羞走了?
還是——阿濤真的太過遲鈍,真沒看出大公子喜歡她,對她生了情?!
“啊呀——”菊花頭一個回過神,大叫,“快追阿濤!若再迷了路怎麼辦?”她可是拍著胸脯向大公子保證過的,會不出一點差錯地將阿濤送回清玉樓,大公子才點頭,肯讓阿濤過來西院同大夥兒樂樂,吃吃大年三十迎新飯。若是阿濤又迷了路,趕不上等一下大公子在清玉樓安排的夜宴,大公子不殺了她菊花才怪哩!
“對對,咱們分頭去找一找,可得快點尋回阿濤來。外面天這麼冷,時間長了不凍壞才怪!”她匆匆忙忙的,走時連披風也忘了拿。
“我東向,你西向,動作快一點。”急亂亂地分好方向,眾人再也記不得什麼三十年夜飯,尋回那個迷糊的小路痴,才是當務之急。
“阿濤——”
大公子那麼好的一位主子,終於有了喜歡的女孩子,他們才不會稍加阻攔,大夥兒高興還來不及哩!
“阿濤——”
“阿濤——”
“阿濤——”
她悄悄藏於假山石後,此起彼落的呼喊、遠處漸繁的炮竹聲,連同刺骨的寒風,從她耳邊呼嘯而過,她卻如同不曾聽見,也不尋一遮風之地躲一躲,只靜靜垂首而立。一顆心,盡陷在慌亂裡。
從何時起,大公子開始對她和顏悅色的?
收集了玉雕,總會先拿給她共同分享;知她迷於雕玉,總抽時間指點她一番,她手拙腦又笨,總記不住學不會,他從沒不耐煩地撒手,而是一遍又一遍細心地重複給她聽,甚至手把手地教她。
她是個小路痴,十次出門十次迷路,以前是府中的大夥兒順手拉她一把,從何時開始,出現在她身邊,握著她手拉她步出迷途的人,成了含笑的大公子?
他邀她同桌共食;他請她共品香茗。
他常笑問她冷否、累否。
他開始霸道地限制她,不準熬夜,不準迷於雕刻半日不知歇息,不準……
猛然回首,才知他的身影早已佔滿了她的每一寸思緒、霸住了她的每一刻生活,堂而皇之地擠進了她平凡的生命……
而她,她是誰?
她不過是一個從偏遠山村出來當差尋個溫飽的窮家女兒,無才,無貌,更無什麼可以匹配的傲人的家世背景。
一個小小、小到極點的平凡丫環,能得到主子毫無緣由的垂青,甚至是主子的喜歡?就算她在夢中,那也是想也不敢想的呀,更況,是在現實中。
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是這個世界的悲哀。
大公子喜歡她,以一個男子對女子的情意?
這玩笑開得太大,大到超乎了她所能承受的極限。
她聳聳似壓了千斤巨石的薄肩,才覺頸酸腿麻,隨手向後摸到一塊平滑的山石,看也不看地便雙手抱膝坐下來。
天已漸暗,猛然離開爐火熊熊的暖和屋子,寒意早就襲進衣著單薄的身子。將身體團縮著,下巴支在攏起的膝上,她便如石刻一般,目光凝著不知名的遠處,默然沉寂。
她憶起了第一次跨進清玉樓,在那滂沱大雨的下午,大公子同她侃侃暢談青田石雕,那雀躍的短暫時光裡,她有一種頭一次認識一個人的感受。
她想起了那個清冷的冬日,大公子不由分說地強抱她到清玉樓,為的,卻是讓她開開眼見識一番那傳聞中的雕刻極品——青田猴米。那興奮的快樂裡,一個真正的大公子似乎展現在了她的面前,沉穩、儒雅一如人言,卻又有那麼一點攻於心計、洋洋自得,就如一個迫不及待、急切地向同伴展示自己寶貝的可愛孩子,一邊是滿不在乎地仰頭傲笑,一邊卻又是那麼地急於討好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