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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泉源一直沒有那種真實感。
她從來沒有得陳夢源跟自己是同一個人。
泉源說:“我不想改姓。”
陳毓清覺得女兒是在鬧彆扭。高中畢業以後女兒自己去做了身份證,把戶口上陳夢源的名字又改成了泉源。他知道女兒倔強,女兒被別人嘲笑成私生女,就絕對不願意再向自己的家庭低頭。
“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
泉源知道父親誤解了自己的意思。
她說:“我知道媽有遺囑,她不希望我姓陳。”
陳毓清怔住了。
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
泉源母親的死在當時轟動一時,她離去得太慘烈,不知道自己給女兒造成多少創傷。警察也介入了調查,陳毓清為了保護精神已經接近崩潰的女兒一直守在醫院。期間為了撫養的權利而跟律師詳細討論過。律師曾經提起泉源母親的遺囑,裡面就有不讓女兒跟隨父姓的一條。
那時候的泉源渾渾噩噩,誰也不會想到她能聽見,更不會想到她聽見了還能記住。
陳毓清還是下意識地問:“你從哪裡聽來的。”
泉源不想談論自己從何得知這件事,只是說:“我有遺囑的副本。”
陳毓清深蹙眉頭。
“是你母親給你的?”
泉源搖頭沒有回答。
“那個時候你母親因為長久的抑鬱症精神已經不大健康,她的遺書和遺囑都是無效的。你沒有必要因為這樣……”
“爸!……我不想聽你說媽的精神有問題。我也不是在跟你賭氣。媽死前只有這個願望,我不想讓她失望。”
“夢夢。”
陳毓清站起來,他看見女兒在顫抖。
那是忍耐著極致的憤怒與痛苦,令他依稀想起泉源的母親也曾經這樣站在自己面前,因為自己說的話而憤怒與痛苦。
那個時候我說了什麼呢?
——那個時候,陳毓清並不知道自己女兒的母親經歷了什麼,那正是他得知自己的妻子因為兒子的夭亡而患了瘋病的時候,緊接著他又察覺泉源母親不正常的精神狀態,他害怕自己的女兒受到傷害,就對自己曾經深愛的女人說,你神經不正常,沒有辦法撫養她,你把女兒交給我,你先好好治病。
陳毓清並不知道被自己曾經深愛的人職責為精神病人是一種什麼樣的痛苦,他也不知道自己說出口的話會對對方造成這樣大的傷害。直到泉源的生母自殺死去,他才聽說,女人在彌留時曾經怨恨地叫喊他的名字,絕望地控訴他、質問他、指責他:你也認為我不配,你也認為我是神經病?!
那是陳毓清一生中說過的最為後悔的一句話。
然而他永遠都無法乞求原諒,永遠都無法獲取寬恕。
陳毓清忽然明白了許多年來女兒對自己的態度。
夢夢她恨著我這個父親吧。
陳毓清覺得自己的靈魂一瞬間變得那樣蒼老。
他瘸著腳走到女兒身邊,但是沒有辦法伸出手去。
他彷彿看見幼小的女兒一邊尖叫一邊躲避自己的樣子。
他害怕那時的情景重演。
他以為年幼的女兒什麼都不清楚,但其實大人的糾葛她都看在眼裡,所以才這麼多年都無法解開心結。
這是上一輩人的錯誤,卻要下一輩人來承擔。
陳毓清自責懊惱,但自責懊惱也無濟於事。
無論如何,泉源已經不是當時年幼的孩童了。
她已經明白,世界上總是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誰都沒有壞心,誰都不願犯錯,結果最後的結局卻那麼糟糕,怎麼都無法改變。
這就叫事與願違。
泉源不覺得自己應該憎恨父親。
她平靜下來,說道:“去吃飯吧爸,赫哲要來了。”
陳毓清慢慢地挪回輪椅。
“你的生活你自己決定吧……公司的事你就當做我沒有跟你談過。我只希望你好好考慮跟赫哲的事情。人生裡遇見一個可以共同生活的人實在不容易。我和你母親是很好的例子……你是我的女兒,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以後能夠幸福。”
泉源點點頭。
她扶父親坐下然後推著他的輪椅:“我們去吃飯的。”
有些傷口永不癒合。
有些裂紋永不可彌補。
那就當做沒有發生,不要觸碰,不要糾纏。
生活仍舊可以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