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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趙明德和李霖海已經又開始爭論了起來,零零碎碎地可以聽出,他們是在爭論整修運河河道的問題。李霖海主張趁著冬季水位下降,又是農閒,馬上徵集勞工疏浚河道。趙明德卻說元旦和萬壽節在即,戶部挪不出錢來了。李霖海也是烈火脾氣,竟然指著趙明德的鼻子說,撥給工部的銀子是死的,操辦元旦和萬壽節慶典的銀子卻是可多可少,誰知道趙明德有沒有剋扣貪汙。這一下子踩到趙明德的尾巴上,兩位朝廷大員就在御前擼著袖子吵了起來。
我聽得頭昏腦漲,都說在朝為官是多風光顯赫的事情,但據我所知,這些朝廷要員每天的主要工作除卻日常公務之外就是鉚著勁兒和自己的同仁吵架,從六部吵到內閣,再從內閣吵到御前,個個都是翰林出身的才子學者,引經據典,含沙射影,不罵得對方狗血淋頭順帶標榜出自己是多麼大公無私忠正廉直決不罷休。
要我說,哪用這麼麻煩,誰看誰不順眼了,哥倆光著膀子找地方幹上一架,誰贏了就聽誰的,過後還是好兄弟,拍拍胸脯一起去喝酒,勝過現在這樣個個吵得跟斗雞眼一樣,又好看到什麼地方去了。
蕭煥一直凝著眉不說話,等他們吵得臉紅脖子粗了,才輕喝一聲:“都閉嘴,成何體統?”
趙明德和李霖海慌忙跪下謝罪,還都呼哧呼哧地梗著脖子意猶未盡。
“回去每人寫份摺子遞上來,”蕭煥說著擺手,“都退下吧。”
趙明德和李霖海領旨倒退著出去,蕭煥回頭打量著我笑了笑:“這身打扮還挺漂亮的,你說的辦法就是這個?”
我點頭摸著下巴笑:“萬歲爺的喜好還真特殊,打扮得像宮女就算漂亮了?”
他思索了一下:“那就算是皇后天生麗質,宜濃宜淡,無論怎麼裝扮都好看……”
“得了,得了,”我打斷他,“不用誇得這麼勉強,直接說我很適合宮女的打扮就好了。”
他又笑了笑,轉了話頭問我:“剛才趙明德和李霖海說的事,你怎麼看?”
“問我?”我有些奇怪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后妃干政可是死罪。”
“那就赦你無罪。”他笑。
“真要問我的話,”站了一會兒也累了,我跳起來坐到御案上,“依我看,元旦慶典和萬壽節花的錢真的是可多可少,雖然說什麼事關國體,面子上總得過得去,可是也沒必要那麼鋪張浪費,再奢華好看,不過是皇室自己過過眼癮,沒什麼意思。”我說著攤了攤手,“除非你真想把自己的生日辦得風光點。”
蕭煥笑笑,點頭鼓勵我繼續說下去。
我就繼續胡扯:“不是我誇大其詞,可以說沒有大運河就沒有京城。想一想京城附近產什麼?除了麥子什麼都不產,白米、蔬菜、水果、家禽、布料、木料、瓷器、筆墨紙硯,還有軍服,全都是從江南運來的,陸路難走,成本又高,如果沒有大運河,看那些達官貴人還享受什麼去,跟老百姓一樣冬天只能啃啃白菜,喝喝玉米粥。這麼重要的一條大運河,要我說,就算砸鍋賣鐵,也得先把河道修好了!”
我說得義憤填膺,蕭煥在一邊笑著點頭:“是,是,說得好極了。”
我挑挑眉毛:“問我這個幹什麼?難道你就不怕我參政參順手了,有朝一日不小心篡了你的權?”
他站起來摸摸我的頭:“祖制上女子不能參政的話其實沒什麼道理,女子可能沒有男子思路敏捷,但是對同一件事,女子反倒可能會比男子更有一番新鮮的看法。你對漕運的見解……”他抬頭想了想,“還算比較清楚。”
我翻翻白眼,就知道是這種評價。
抬抬眼睛,蕭煥的手還在我頭上,揉頭髮揉得正痛快,暗暗嘆口氣,往後少了鳳冠珠釵,蕭煥摸起我的頭來更加方便省事,看來要被他多摸幾次了。
被他按住頭揉著頭髮,我突然想起來,趙明德和李霖海多年來一直政見不同,誰都知道他們一見面就吵架,蕭煥今天特地把他們兩個找來商議運河疏浚的事宜,不是專門想看他們吵架的吧?
想來想去想不明白他想幹什麼,索性不想了。
晚膳過後,蕭煥照例批閱奏章,我去他高得嚇人、佔了滿滿幾面牆的書架上翻書看。書架上居然有寫滿了蝌蚪文的西洋書,我真不知道蕭煥還懂西洋文,改天讓他也教教我。接著又翻到了幾本畫滿幾何圖案的數學書,翻了兩頁直覺頭暈。
最後終於找到兩本志物的畫冊,趕快抱著湊到燈下從頭啃起來。
蕭煥平時伏案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因此暖閣裡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