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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劍的人正是唐悅,神色冷酷殺氣之重竟是前所未見。葉長風吃了一驚,正想開口說話,卻被端王一把阻住,拖到暗影裡,示意靜觀其變。
太宗戎馬一生為帝多年,到老時氣勢不失,雖被劍指著,並不見懼色,喘息怒道:“你是誰?你可知帝王之血入地,天將大旱?敢這樣對我!”
唐悅凝目注視床上的老人,並不作答,另一手緩緩入懷,摸出一個卷軸,抖落開來:“你還記得他們麼?”
太宗愣了一愣,藉著壁上微弱珠光仔細瞧去,突然臉色大變,聲音也起了微顫:“你是……你姓孟?”
葉長風暗中正對著卷軸,無奈光線昏朦,只能隱約瞧見是幅人物墨畫,畫上一男一女花間相偎,衣衫飄飄,風韻頗佳,卻看不清面目,聽得太宗話語,心中一動,跟宋室有關的孟姓人物可不算多啊。
唐悅淡淡搖了搖頭:“我師父姓孟。我卻只是個孤兒。畫上這兩個人,是我師父思念亡父亡母而作的,料來你還認得。”
“胡說!”太宗忽然暴怒,提高了聲音,“孟昶與費慧並無後代留下,你究竟是誰,敢來妄言欺君?”
這話一出,葉長風與端王兩人心中立刻如水鏡般清楚。
太祖平定天下前,兩川原為後蜀後主孟昶佔據著。蜀地物沃人豐,太祖自然放它不得,孟後主素以風流自許,如何是宋軍對手,不過六十六日便大敗而降,舉族入京授職。本來安穩做個降王也就罷了,無奈紅顏禍水,孟昶最愛的妃子花蕊夫人委實太美,連太祖見過都不由為之失魂,病了五六天後,太祖終於一躍而起,吩咐召孟昶入宮賜宴。
一宴過後,孟昶即重病,數日後不治而亡。孟母隨之絕食自盡。花蕊夫人原與孟昶情深意重,但由不得太祖以族人性命相脅,只得進宮承笑侍奉,受盡太祖寵愛,歷久不衰。數年後花蕊夫人暴病而卒,御醫診為猝腸斷,太祖痛而失聲,以貴妃之禮厚葬。
費慧便是這花蕊夫人的本名。太祖殺夫奪妻,這段宮史說起來並不光彩,一向為人諱言,年代一久,也就都漸漸忘了,誰料想多年以後,又會以這種方式被唐悅重新提起。
“你們都當花蕊夫人無子,其實她是有兒子的,只不過一生下來便被孟昶送出了宮,交由高僧撫養。”唐悅語聲不高,卻字字清晰,在殿內靜靜迴盪,“孟昶只是好玩樂,並非愚笨,他早知太祖野心勃勃,不會放過蜀國,送子出宮,也是無可奈何,瞞天過海之計。原是想等這子二十歲後便召回宮繼承帝位,誰知究竟沒等到二十年。”想起師父一生孤苦,不由黯然。
太宗冷笑:“自古強者為王,孟氏無能,山河歸我趙家也不出奇。你要報這亡國之恨,動手便了。只不過用這種手段,也未免太屑小了些,見不得人。”
唐悅森然瞪視太宗,唇邊慢慢展開一絲沒有溫度的微笑:“你錯了。我師父看破世情,曾對我說,後蜀被滅,是他父王之過,怪不得別人。被殺固然傷痛,也尚在情理之中,唯有他母親之仇,為人子者卻難以忍受。”
太宗心中一跳,強自鎮定:“朕可不曾搶奪過她。”
“是麼?”唐悅目光冷銳如刀,一字字道,“她是怎麼死的,你敢說麼?”
太宗梟雄一世,謊話也不知說了多少,此刻卻默然不言。
“趙胤死時,我師父是在場的。不過你弒兄心切,沒有發現簷角上有人而已。”唐悅微昂起頭,語聲冰寒,一絲絲都象要侵入人的肌骨裡,“你弒兄時說過什麼?有沒有笑著說,你最愛的花蕊夫人也是我殺的,誰讓她不從我?你得到的,我也一定要得到,得不到的寧可毀去——是不是原話?”
寒氣象是從壁縫裡一點點滲出來,風聲輕嗚,如幽魂隱約在空中起舞。葉長風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戰,身後一條手臂伸來,緊緊地將他擁住。熟悉的懷抱令葉長風莫名地心安,側過頭正想一笑以謝,笑容卻僵在了臉上。端王面色鐵青,肌肉緊繃得如同鐵石,雙眸冷厲直視前方,這神情,竟是葉長風也從未看到過的。
40
更鼓遙遙地傳來,隔了重重宮牆和迷茫雨霧,聽得並不十分真切,甚至有些恍惚。
九闕城中,有人未眠。
“原來還有人在,朕這麼多年來卻一直不知道。”太宗悵然若失,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也不知是懊惱是後悔,“為什麼等到現在才動手?”
“你又怎知我沒動手?”唐悅持劍的手腕穩定如石,笑容帶著輕輕的嘲諷,“王小波起兵,你可知是誰的助力?新一代大蜀王,你可知那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