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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的時候,陽鶩發現置身在自家榻上。
“醒了,老爺醒了!快,快去叫大公子!”給他喂藥的丫鬟驚喜的叫道。
腳步聲紛沓響起,幾名醫士圍著他看過之後,兒子兒媳、孫子孫媳、曾孫等一撥接連一撥的趕過來。他躺著聽他們那些或寬慰或試探或沉重或稚氣的話語,要麼點頭,要麼搖頭。
房間裡終於安靜下來。
“去,把櫥裡頭那個硃紅匣子拿出來。”
丫鬟詫異不安地看了他一眼,這是他自清醒後說的第一句話。
紅色漆匣端來了,他示意她開啟,把裡面的東西取出來放在他旁邊,而後道:“全部下去吧。”
丫鬟張了張嘴,恰巧此時家僕在門檻邊道:“老爺,吳王看您來了。”
“請。”他顫巍巍道,轉頭:“扶我起來。”
“是。”丫鬟照做,又按他吩咐把剛拿出來的卷帛掖在他被角。
吳王慕容垂面帶關切之情走了進來,老人看著他,直到他在他身前坐下:“很難過您病成這樣,一定會好起來的。”
“可能吧。”老人道:“老臣歲數大了,整整七十年,已經活得夠久了。”
“再活十年也沒問題。”
“恕老臣抱恙在身,無法向您行禮。”
慕容垂搖搖頭:“先生還記得少時教我們讀書的事吧,總是我們向您行禮的。”
老人輕輕一笑,陷入回憶:“那時候的你,跟現在的八皇子一樣,萬千寵愛在一身。”
慕容垂一楞,有些苦笑的樣子:“還是有所不同的。”起碼同樣喪父後,一個受盡排擠,一個卻一躍登上國家第二把交椅的位置。
“皇上的作法確實有欠考慮,”老人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不過王爺放心,他最終會明白的。”
“大司馬由誰擔任其實我並不在意,只要能為國家出力,幹什麼都是一樣。只是皇上太后對我隔閡已深,恐日後難以消除。”他停頓了一下,“四哥又去得如此之早……”
他的話音裡飽含一種壓抑的悲傷,老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太原王走得太匆忙了,誰也沒想到……這是不應該的,他正值壯年,英雄了得,舉國愛戴……尤其是你……”
他一下子握住老人的手,目光充滿著哀慟和憂思。他彷彿覺得,病床上這位瘦骨嶙峋病入膏肓的老者已經完全瞭解了他深藏起的懷念與愴痛。
陽鶩無比溫和地注視著他:“儘量放下以前種種,與上庸王一起好好輔佐皇上吧,大燕不能沒有你。”
“我會的。”
“你能答應?”
慕容垂奇怪的瞧了老人一眼,嗯了一聲。
陽鶩平靜地道:“你自幼得寵,又性情外露,固有意氣風發之茂,帶軍行陣自是無敵;然朝堂不比戰場,明槍不抵暗箭,你經歷了這麼多,當明白其中一字之重要:忍。”
慕容垂深深吸了口氣。
老人繼續道:“你要答應我,做任何事情之前,先要為大燕社稷考慮,切不可憑一時意氣,辜負了你父王、還有太原王對你的愛護之情。”
“太尉放心,我一定會約束自己。只是——您知道當年曦妃怎樣無辜而死,元妃又是怎樣生生被降成了側妃……這些年有四哥還有太尉您在,倒不怎麼樣;如今四哥一去,三哥他——您該明白。”
陽鶩又怎能不明白,他明白一旦能制住慕容評的慕容恪不在了,而慕容垂又不得器重,那麼到時,先帝遺命留下的四位顧命大臣僅剩其一,天知道慕容評會攪出些什麼事……但是,慕容評攪出再大的事,他的膽子也就那麼大,他的能力也就那麼強,而現在自己要做的,是取得眼前這位的保證。
他反握住慕容垂的手,握了很長時間,爾後鬆開:“一定要記住你今天答應我的話。”
慕容垂離開後,陽鶩喚了丫鬟燒一盆火進來,丫鬟疑惑不解,但仍領命去了。她看見老爺彷彿用盡所有的力氣把卷帛從被子裡抖索著摸出來,猶豫了很久,終於抬手,把帛書扔進了火盆。
一陣青黑色的煙騰起。
煙火過後,丫鬟發出一聲尖叫。
他的身體一下子輕飄起來,他看見自己維持著投火帛書的姿勢一動不動。
丫鬟尖叫著,許多人統統擁進來了,呼天搶地。
一個眉目平淡的青年跟他一樣浮在半空,見了他,似乎也吃了一驚,然後微笑。
這一笑,整個人都生動起來,好似清風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