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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臣退出之後,朱允炆對我說:“愛妃你隨朕來。”
乍然聽見“愛妃”這稱呼,我只覺得無比肉麻。
往殿後走去,朱允炆果然在殿外等候著我,身邊的太監早已不見蹤影。
他緩緩轉過身來,對我說:“蕊蕊,我今天很意外,也很開心。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妹妹,無論你是不是真心留在我身邊都不要緊,我也沒有太多非分之想,只要你平平安安在皇宮裡就好。”
他早已看穿了我的心思,也知道我和朱棣的關係。
我低頭說道:“謝謝皇上。”
朱允炆道:“我還有些事情要忙,你先回去,我晚上再和你一起去見太后。”
呂妃已被尊為太后,馬妃被冊立為皇后,葉逐月晉為皇貴妃。
我想起那些殉葬的女史,對他說道:“那些殉葬的宮人……”
朱允炆搖了搖頭,雙眼凝望著我道:“皇爺爺曾經教導過我,一旦身為萬萬人之上的帝王,若要君臨天下、執掌乾坤,任何時候都必須以大局為重,我不能讓皇爺爺失望,也不能赦免她們。”
我很想對他說:“難道以大局為重就一定要對所有人殘忍嗎?難道以大局為重就必須有人作出犧牲嗎?如果你心中沒有親疏之分,你為什麼不把我一起殺掉?你為什麼不把對我的仁心和憐憫也一起拋掉?”
這些話,我並沒有說出口。
朱允炆不想辜負朱元璋的一片苦心,但是他始終不是一個狠決的皇帝。
我悵望著他的身影漸漸遠去,在黃昏的落日中僅餘一片淡黃色的朦朧幻影。
我下定決心準備今晚乘夜色逃出宮外,正要回自己居所去,卻看見馬皇后帶著幾個侍女走過來。
人還未靠近,她冷傲的聲音已經飄過來:“恭賀蕊妃冊封之喜!”
我不得不暫時低頭,躬身行禮:“妾妃恭迎皇后娘娘。”
馬皇后冷冷說道:“你在宮中也有幾年了,這麼不懂規矩嗎?”
皇后身為六宮之主,除皇貴妃外,普通嬪妃都要行禮參拜,但是也不必每次見面都跪拜,馬皇后存心刁難我,我只想趕快溜出宮外,並不想惹是生非,只得忍氣吞聲跪在地上,說道:“妾妃參見皇后娘娘!”
馬皇后用手中的絹帕擦了擦鼻翼上的粉,抬頭看看天色,說道:“我想和你說說話,太后卻要我取件要緊的東西,這可怎麼辦呢?”
那侍女笑道:“這還不容易,皇后娘娘去取了來,再同蕊妃娘娘說話也不遲啊。”
馬皇后看著我笑道:“那就只好委屈你在這裡等我一小會兒了。”然後得意洋洋對那幾個侍女說道:“我們走吧。”
馬皇后以為我會跪在當地等著她回來,我心道:“你們未免太小看我凌熙了。”
她們前腳走,我後腳就施展輕功往居所而去。
手腳麻利收拾好隨身包裹,將迷煙藏入衣袖中,看準了出逃的路徑,靜待天黑。
臨走前,我又看了一眼生活了四年的地方,門窗桌椅都帶著熟悉的味道,桌案上的筆架上,還擱置著幾枝磨禿的毛筆。
我將包袱搭在肩上,輕輕帶上門,轉身卻撞到了一個人。
一陣淡淡的蘭麝之香傳入鼻端,朱允炆伸手擋在我面前說:“蕊蕊,你要去哪裡?”
他的身後跟隨著四名錦衣衛,為首一人穿著和紀綱一樣的衣服,一雙蒼狼般機警的眼睛,鷹鉤鼻子,年紀二十開外,正是新任錦衣衛副指揮使蔣獻。
朱元璋臥病後,朝中大事逐漸移交到朱允炆手中,紀綱一年前被派往寧夏追查一宗大案。紀綱一離開金陵,京中錦衣衛的管轄大權盡落於蔣獻之手。蔣獻為人心狠手辣,不但不輸於紀綱,手段更加登峰造極。
我心中暗叫不妙,紀綱給我的迷煙對蔣獻他們毫無用處,他們手裡一定有解藥。
無可奈何對朱允炆笑了一下:“搬家啊!難道皇上打算讓我一直住在這裡嗎?”
他臉上泛起一絲微笑,說道:“朕聽說皇后讓你跪在宮院裡,去找你時你已經不在了,料你定是在此。朕也正要接你過去。”
一列領路的太監掌著宮燈,蔣獻等人亦步亦趨跟在我們身後。
皇帝就是皇帝,朱允炆迎接我去新宮室,身邊居然還帶著幾個錦衣衛。
我們來到一座清新典雅的宮殿前,宮燈將院落照得亮如白晝,滿目花枝招展,簡直就是鮮花的海洋。朱元璋下詔“哭臨三日,皆釋服”,一排穿著淺桃紅衣裙的宮中侍女齊齊跪下參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