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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緊握拳,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心口上——那裡似乎正有一團邪火在燃著,比葵花陽炎還要灼人,比經脈寸斷還要躥痛!
許久,當那因為震盪而濺到他外衫上的酒液全然幹去,他終於平復下來——那炙熱的火焰並沒有被澆滅,而是化成了冰涼的冷炎,一絲絲地燒去那些回憶的溫暖。
終於,他冷笑一聲,捏碎酒杯,拎著白瓷酒壺拂袖起身,徑自往黑木崖下行去。
黑木崖下,正是巍巍而立的定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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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州城的天空暗沉得彷彿有些熟悉,好像多年前的那個中秋前夜。
厚重的黑雲慢慢地積壓起來,窒息地、凝重地、壓抑地。
樊玉樓微翹的飛簷下,掛著的一小串青銅風鈴,此時正在漸起的溼冷秋風中“叮噹”個不停,那其中蒼涼淒冷的味道,被樊玉樓的歌舞樂聲掩蓋得一點兒不剩。
他彷彿遊魂一樣,緩步走在寬闊的街道上,那種清徐的姿態,在形色匆忙的旅者、商販間顯得格外扎眼。然而,他的緩行——就算風姿再怎樣卓然——也還是出賣了他的徘徊和猶豫。
一個穿著紅衣的孩子從他身邊哭泣著跑過,口中還含混地哭喊著:
“嗚嗚……娘騙人!娘答應了給我買糖的!娘你答應了的!嗚嗚嗚……騙人……”
他看著那孩子噗通一聲跌在地上,心中竟升起一種奇異的哀憐。
“哎呀!你這個孩子!怎麼說不聽呢?!”一個挎著菜籃的女子急匆匆地與他擦肩而過,撲到那坐在地上哭泣的孩子身上,緊緊地抱著他,“摔哪兒了?疼不疼?”
“疼!”那孩子扯著嗓子叫喚了一聲,帶著洶湧的眼淚撲進他孃的懷裡,“娘,我疼!”
“唉,真是的,叫你別跑你偏跑,真不聽話!”那女子嘴上雖然責怪著孩子,著急的眼神和輕柔的動作卻透露著她的心疼。
那孩子小嘴兒一嘟,眼見著又一江眼淚就要噴湧而出了,“誰叫娘騙人!答應好的糖呢?糖呢?”
“這不是快下雨了麼?萬一回去晚了被淋著怎麼辦?明日再來好不好?”那女子無奈地安撫著孩子,讓他爬到自己背上,漸漸向遠處行去。
東方不敗怔怔地看著那母子,沒有發覺自己的腳步已經停了下來。
他想,為什麼那孩子哭得這麼慘呢?就為了那幾塊兒不值一提的糖麼?
他想,為什麼我明明知道那女子做的決定很對,卻還是同情那個孩子?
他想,為什麼那孩子至少有個承諾——就算並沒有實現,那好歹也是個承諾——而我卻什麼都沒有呢?
他想,為什麼我這麼難過呢?
他想,他應該是知道這些答案的。
所謂“同情”,“同”的如果不是那被至親至愛欺騙之情,又能是什麼呢?
——不過,你孃親騙你是為了你好……而他……
他默默抬手,飲盡白瓷壺中的最後一口桂花酒。
仰首之際,他瞥過一眼頭頂的天空——
黃昏未至,那灰黑色的陰雲已濃郁得將天日完全遮蔽
——就彷彿一個擇人而噬的墨色漩渦。
正文 章二十八 意難平
更新時間:2012…1…18 1:12:01 本章字數:7315
八月十四。
今日,濟生堂照例申時一過便打烊歇業。
王老不在——他到樊玉樓喝花酒去了;按他以往的習慣,他最早也得十六日那天回。
——也好。
喬清易心口微不可察地一暖,轉身之間,便囑咐周嬸備好兩人份的飯菜。
而他自己,則取了器皿茶葉,一邊煮茶,一邊等小柏。
今日,小柏卻較往年來得晚了。
不過喬清易並不著急——只因為這一年年下來,縱然秋月未必有信,那人也不曾誤過一次花期。
忽然間,“轟隆”一聲,卻是驚雷滾過,然後豆大的雨點兒就“噼裡啪啦”地砸落下來——卻與幾年前的八月十四有幾分相近。
“這麼大的雨,莫非又讓他淋著了?”
喬清易搖搖頭,用茶匙從茶則裡撥出了些許茶葉。正當他伸手去揭茶壺蓋的時候,他忽然在電光雷聲中想起:三年前的今天,小柏不知為了什麼,竟傻站在後門口,半天不吭不響不肯進來……
就在這時,他心口突然一緊——彷彿被人用匕首剜了一下似的——他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