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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正下拉著的眉眼微微一動,這樣的宣和帝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了,當初還是他弒兄奪位時才擺出過這麼一副神色,當即也不再裝模作樣,徑直走到下面的座椅上坐下道:“陛下,明日就是公主大婚,北汗三皇子定會在朝堂上見禮,您還是早些休息吧。”
御書房裡半響沒有聲音,百里正朝巋然不動的宣和帝又瞧了瞧,端著桌上早就奉好的濃茶,翹著腿嗑起了家常:“轉眼間孩子們都大了,等公主辦完了婚事,我家的小子也就近了,聽說您剛給宣王定了兩門親,不如陛下和臣定個好時辰,說不定還可以好事成雙……”
“怎麼?百里詢的婚事你現在還有決定權嗎?”
冷冷的聲音打斷了百里正的即興演說,十足的嘲諷意味。他嘆了口氣,朝上望了一眼苦笑道:“恐怕還真是沒有了。”
神情冷淡的帝王僵硬的坐在上首,垂著眼聲音有些疲憊,他指著桌上的東西緩緩道:“百里,這些東西朕這幾日一直在看,想必你應該還記得?”
百里正看著桌上發黃的書頁,把翹著的腿放下,神情有些緬懷:“當然記得,臣幼時跟著兩位殿下偷偷進過重兵把守的藏書閣,臣還曾經說過這些史冊妖言惑眾,誇大其詞。世間哪有什麼隱山,哪有什麼墨……寧淵!”
他聲音微澀,宣和帝聽著有些堵得慌,忙轉移了話題。
“那現在你覺得如何?還這麼認為嗎?”
“從臣繼承百里家的那一天開始,就不這麼認為了。”百里正灼灼的看著宣和帝:“陛下如今不是也知道了嗎?只是臣很好奇,陛下是怎麼確認的?臣當初猜了很久,也是在隱山中人入京後才堪堪相信,陛下呢?難道真的只是見一面就足矣?”
宣和帝看著眯著眼的百里正,暗罵了一聲老狐狸,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數月前,北汗探子闖進了淵閣,是她攔下的。”
“陛下,您確定……?”
“莊哲那日雖然未見其人,但聽到了她的聲音,和洛…不…墨……”宣和帝躊躇了一下,實在不知該如何稱呼,最後哼了聲道:“和她的一模一樣。”
“就憑聲音?”百里正拖長了腔調,不可思議的站起了身,他還以為宣和帝等了這麼幾日應該是有點憑藉了才會宣他入宮,結果——只是因為聲音相似!
“你以為呢?你覺得誰還會懂隱山的陣法?誰會以淵閣的主人自居?誰會把皇家賜下的東西全擺到當朝首輔的宗祠裡去?誰敢在朕面前穿著明黃的朝服?誰會和當年的開國元后長得一模一樣?最重要的是誰又會在朕面前……坐得這麼心安理得,還讓整個皇室對她退避三舍!”宣和帝伸長了脖子朝百里正吼去,臉色漲得通紅,似是要把這幾日所有的不可思議全都發洩出來一般。
饒是他當了皇帝幾十年又如何,沒有哪個皇帝會遇到這麼憋屈的事。明明是一個早就死了五百年的人,現在居然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他面前,偏偏他還發作不得。
的確,這世上確實找不到第二個理由來解釋為何洛寧淵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哪怕她是洛家遺孤,也不是她可以做下這些大逆不道的事的藉口。
可是,如果她是墨寧淵,上面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再正常不過的了。甚至說起來,她對於現在的朝廷還過於遷就了。
當然,作為大寧的天子,宣和帝絕對有憋屈和憤怒的理由。
百里正慢悠悠的坐下,輕飄飄的來了一句:“看陛下這麼吼著,中氣不是十足嗎?幹什麼在臣面前病怏怏的?”
宣和帝氣急,把桌上的史冊扔了下去,拉長了臉道:“你自己看看,整個大寧的孤本、史籍裡從沒有一個地方提到墨寧淵亡於何時何地,甚至就連‘薨逝’二字太祖也嚴令禁止,我一直以為這只是個寄情而已,如今才明白太祖是真的知道墨寧淵沒有亡故,可是這世間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是不是再過幾日有個和太祖長得相似的人出來,我還得供到宗廟裡頭去!”
封祿顯是有些混亂,連許久沒有用過的‘我’也給冒了出來。
但百里正聽到最後幾句話卻是眉毛一挑,暗自壓下了心底的驚異,道:“陛下不是等了幾十年了,現在好不容易隱山的人出來了,您何必計較這麼多?”
“朕想要的是現在的隱山之主,不是500年前的大寧開國元后,幸好她讓皇室中人對她退避三舍,否則朕日後見到她是不是還得三跪九叩稱呼一聲‘老祖宗’才對?”
百里正想到宣和帝嘴裡的畫面,打了個寒顫哈哈一笑,連著擺了好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