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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府的小姐林林總總已來了五六位。婉玉挑了極靠前的位子,小丫鬟立刻上前擦桌抹椅,怡人將紙筆放得了,又命奉上清茶,婉玉方才坐了下來。
正此時,妍玉和姝玉恰從門口走進來,一見婉玉俱是一愣,二人對望一眼,心裡均不痛快起來。妍玉低聲道:“大清早就這般晦氣,好端端竟碰見婉玉這個小蹄子!”姝玉深以為然,兩姐妹仰著臉兒走過去,尋了個地方遠遠的坐了。妍玉斜眼偷一打量,只見婉玉身上穿一套連雲紋錦紅萼梅花刺繡比甲,同色長裙,頭上、耳上戴著錚亮的赤金釵環,左右手腕上各帶一隻滿綠翡翠鐲子,通身的打扮皆是一派貴氣,把人襯得愈發嬌豔秀美了,不由心中更犯了酸,又見婉玉身旁前前後後跟著四個伺候的下人,前呼後擁著,周圍的小姐們觀之無不咋舌,竊竊私語。
妍玉暗自氣悶,忽見有三四個姑娘圍上來,低聲道:“你家的那小潑婦怎跟變了個人一樣?前後還這麼多人伺候,嘖嘖,看她如今的氣派,與往日大不相同了。”
妍玉冷笑一聲道:“什麼‘我們家’?我們家可容不下這樣大的一尊佛,如今她攀了高枝兒,改姓梅了,是梅家的小姐呢,我們柳家哪入得她的眼。”
眾人聽了皆是一愣,忙七嘴八舌追問起來,姝玉道:“她確不是我們家的人了,改換門庭去了梅家,如今是堂堂巡撫家的千金,快莫要說她是我們柳家的姑娘。”
小姐們聽了登時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更有再去追問的,妍玉見婉玉風光,心中正彆扭,聽眾小姐追問更不勝其煩,但又不好拉下臉子,只是連連冷笑。紅芍立在一旁伺候,見了婉玉如今的做派心中頗不是滋味,用眼睛瞄著怡人,只見怡人穿了五色刺繡緞面水田衣,牙黃腰帶,配月白長裙,均是上等的料子,頭上戴的紗花和金釵也極其別緻精巧,比殷實人家的小姐看著還要體面。反觀自己身上,衣裳雖也是上好的,卻揀的是妍玉穿厭了的,已顯出四分舊來,佩戴的釵環也不過是原先那兩三樣,唯有插在髮髻裡的一丈青是上個月妍玉賞給她的,她原先瞧著還不錯,但如今跟怡人的首飾一比,也顯不出貴重了。紅芍看著怡人嫉妒不已,暗道:“誰知道五姑娘竟然又發達了,攀上了梅家,若我不跟四姑娘,怡人如今的體面理應是我的才是!梅家兩位爺均是出挑的,若是當初我跟了五姑娘去,憑藉美貌,未必在梅家就做不成半個主子。”
婉玉佯裝未聽見眾人嘰嘰喳喳議論,往最前方書案上一瞧,見上有一部文集,命怡人取過來一閱,見其中所書詩詞文章均是崔雪萍所作,不由起了興趣,一頁一頁翻看,只見辭藻華美,頗有文采,字裡行間極喜用典,盡揀生僻的來做,又見寫的文章小品雖有意趣,但難脫窠臼,立意模仿痕跡甚重。
婉玉合上文集心中暗道:“原先與崔雪萍不過只打幾個照面,不鹹不淡說笑幾句,並不知其人心性如何,但就文章來看,此人極喜歡掉書袋,看來是個好賣弄才學彰顯知識廣博的。做的文章立意無甚意趣,落俗套而已。但閨閣中的女孩兒或愛上她的文采,或悲秋傷春卻故作淡泊豁達的調調,或被其賣弄的才學糊弄住也未可知。崔雪萍學識是有,不過盛名之下其實難符,並非如外界所說才華出乎眾人。”想著命人將文集放了回去。
不多時,雲板聲響。崔雪萍搖搖走了進來,婉玉將她極細緻的上下打量幾番,只見崔雪萍容長臉面,生得白皙,一對水汪汪的雙目尤為奪人,閤中身量,穿豆綠撒花鑲邊銀色暗花緞面對襟褙子,雪青長裙,頭上綰倭墮髻,只插一根玉簪,耳上,手腕上也均帶著玉器。昂首而入,身帶一脈清高孤傲之氣,竟隱隱有凌人之勢。
崔雪萍入了書堂便開始講授《賢媛集》,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一章講完,又歇息了片刻。待到第二堂課,崔雪萍道:“上回教了作詩,大家寫的命題詩我也都看了。有人寫的律詩真真兒是亂了韻,錯了平仄,竟還未用著典故,我看著都覺得可笑,更別提傳揚出去讓人家笑話了。這兒有一首我寫的,萬莫說我寫得好,不過是給大家看看罷了。”說完將自己寫的高聲朗讀了一遍,又把眾人的詩作拿出來每篇點評,一時說這一篇辭藻堆砌,一時又說那一篇出了韻。點評過後喝了一口茶,頓了頓道:“我三歲識字,六歲作詩,過目不忘,十四歲曾寫過一篇文章,書院裡大儒看了都說我若是男子科考必能奪魁。後又因詩詞做得有了些名望,更有人看了我的詩作便要上門來提親的。前些時日有人將我做的文章和詩作整理了一部集子,亦有好多人爭相去看。可見想作得一手好詩就要多寫多看才是。”
婉玉聽了崔雪萍的話連連皺眉,暗道:“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