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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舊蜷縮在椅子上,裹著一條厚毯子,握著一支削尖了的眉筆,在書上偶爾寫兩個字。
她身上的毯子滑落了一點,露出白色的羅襪;我才意識到我的注意力並沒有集中在華南經上。
放下經書,走過去,用毯子將她的腳裹好。抬頭迎上她若有若無的笑意。
“看來我也是俗人。”我低聲在她耳邊說。
(十)
康熙四十二年時,阿離跟著我一起南巡。
我讓她與我同乘。
前兩天我在她的臥室裡揀到一張小紙片,上面是她的筆跡。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
沒頭沒尾的兩句。
射白鹿。
不是沒有逐鹿之心,卻不想被她這樣洞穿。
這才意識到,我真的對她太縱容了。
想著問她那句“射白鹿”該怎麼解釋,想著問她到底是不是有所圖。
然而當她滿足的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嘆著氣說:“想到你以後會有更多的女人,想到你也許以後就不再喜歡我了,又想到這也許是我唯一一次可以這麼長時間一個人陪著你,所以就又歡喜又傷心。”
她到底對我隱藏了什麼一下子不再重要。我忽然就很害怕失去她。
不論她想要什麼,我都要給她。
晚上對著燈枯坐。看書看不進去。想事情也想不了。
只有她近乎淒涼的聲音——唯一一次這麼長時間一個人陪著你。
悚然驚覺,她已經控制了我那麼多的感情。
不是不能去肆意寵愛某個女人。我曾經喜歡過福晉的嫻雅,也喜歡過李氏的活潑。
只是她們都不像阿離。
阿離。不是讓我愛。她會讓我生出太多情緒。面對她的時候,我每一絲細微的感覺都會被牽動。
如果她想要什麼,我是無法拒絕的。
如果她要天下呢?
她安靜的跪在我面前。我將寫了很久才寫得成形的四個字扔在了她的臉上——恃寵而驕。
我很有刻薄人的天賦,但其實,我並不清楚我在說些什麼。或者我是故意選擇了遺忘。
她依然在微笑。
“奴婢知道了。”
她什麼也不知道。
她怎麼會知道我其實只是想懲罰自己。
走到蘇州寒山寺的時候,我碰到了一個老和尚。
“我被心魔所困,不知有何解?”我對那個看上去已經老得走不動路的和尚說。
他正坐在河邊,微微睜開眼睛說:“施主,聽我講一個故事吧。”
“從前有個老和尚和一個小和尚,住在深山中的一座小寺廟中。小和尚十幾年來從沒有下過山,對山下事物一概不知。這天,老和尚終於帶小和尚下山了。教他辨認許多事物。見到雞,告訴說,這是雞,會打鳴;見到狗,告訴說,這是狗,會看門。這時候迎面走來一位妙齡少女,小和尚問,這是什麼?老和尚怕他動了凡心,便說,這是老虎,會吃人。
晚上時候,老和尚問小和尚,這一天所見之物,哪一樣印象最深?
小和尚說,其餘之物,尚覺平平,唯有那會吃人的老虎,總覺得放不下心來。”
老和尚對我說完這個故事,便又閉上了眼睛。
我想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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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蘇默止因為一個女人的緣故,留在了京城。我請他幫我。
“我不缺錢。對做官也沒有什麼興趣。你用什麼來說服我?”他微笑著說。
“我是留在京城,但只是為了小樓,我沒有必要冒風險做你的食客。”
“不要威脅我,我也不害怕威脅。”
這樣的人,我是欣賞的。
“不是我想佔有什麼,”我看著他的眼睛,對他說,“只是身不由己。我非魚肉,豈能任人刀殂?”
“何況,你不想見到一位昏君坐擁天下吧?”
自古以來,士人所追尋的就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這對蘇默止應該是最大的誘惑。
這樣聰明的人,應該會感嘆自己的生不逢時——在過於平靜的時候,是無法產生英雄的。
他一直看著我的眼睛,忽然笑起來,說:“好,三年。只能